主持人:林意玲(台灣醒報社長)
與談人:洪孟啟(文化部部長)
整 理:江育瑩、鄧天心
主持人(以下簡稱「問」):最近文化部真的是風波不斷,大家對於文化、文化政策的投射都不同,文化在每個人的心裡都是抽象的概念。想請教部長,您怎麼看「文化」這兩個字呢?用最淺顯的方式讓國人知道,您所主管的事務,究竟攸關國人什麼關鍵性的部分?
【東西方看「文化」有別】
洪孟啟:西方對「文化」的看法,與我們東方有兩個不同的切入點,西方認為,文化是一種生活的方式,比較注重生產關係或生產結構。而東方,尤其是中國,則認為文化是文明,我們重視的是一種生活的態度。
所以《春秋》裡才有一句名言,「夷狄用諸夏禮則諸夏之」,白話的意思就是,若野蠻人用文明的態度做事,一樣可以是文明人。把這兩種方式融合在一起,就是生活方式與生活態度的綜合。
不過,我要另外強調,西方強調生活方式比較重視生產的部分,今天的狀況是我們得注重的是交換關係,那交換什麼?交換的是我們的價值觀,交換我們共同的理念,甚至是共同的創意,或者是,對於新的生活方式的想法、工具及作法,而這裡,就會談到我們現在很夯的「文化創意」概念。
問:謝謝部長的說明,不過我們還得向大眾說明,為什麼這個國家與政府,會需要「文化部」呢?文化部在國家、政府裡,扮演什麼角色呢?剛才提到,文化是一種生活態度,一般人就會想,這是我家的事、我自己的事,政府在中間,要怎麼扮演推手的角色,或怎麼致力於形成優質正面文化?身為一個主管部會的首長,您會如何去努力達到這點?
【扮演媒合者與誘導者】
洪孟啟:政府要扮演媒合者及誘導者的角色。媒合者的角色指的是,要把不同領域、所謂「跨界域」,相合在一起,若只面對單一面向,那很可能疏忽掉其他面向。以社區營造來說,若只想社區生產、社區發展,那會很偏頗,可是若把它與人文、歷史甚至公益相結合,彼此相互交通,就可以激發出創意或亮點。
另一個則是要誘導方向,給你的補助不是純粹補助,而是透過補助的方式,做政策上的導引,若我比較重視哪些方向,就在政策上利用補助來導引方向,補助變成政策推動的工具。
另外,就是實事求是,不去講抽象的概念,因為若講抽象的概念,事情就會往抽象發展,實事求是就是針對問題、面對問題及解決問題,今天出現怎樣的事情或現象,或是我所服務的對象對我有所批判,那我虛心接受。如果能這樣做,就可以扮演好政府該做的角色。
問:再請教部長,民眾可能會問說,怎麼評估文化部做得好不好?文化部的成效如何?您與同事之間,內部有沒有設定評分的標準?不只是文化部自己努力,民眾也可以給予一個公論。
【文化部自訂績效指標】
洪孟啟:第一點很重要,文化部自己要有一個績效指標-KPI,就是多少年能達到多少目標。
第二個,得有明確的政策方向,比如說文化資產與古蹟,不是把古蹟當成抽象的概念,而是明確把它列入國家重大建設。換言之,國家重大建設不再只是蓋新的大樓,也要納入文化資產,並且列出優先順序,這樣的話民眾就會知道政府現在做了什麼。
第三則是說,保持一個暢通的溝通管道,要有個開放的胸襟。對我自己來說,就是做滾動式的管理,有任何事情要立即處理,不要拖,此外,我們所做的事情及理念,要不斷地表達出去。
【推動政策先做試探】
最後一個是,做任何政策時,必須先做試探,像現在要推動「振興圖書出版方案」,我們跟業界開了8次以上的會議,後續公聽會也還要舉辦。在這樣的過程中,大家就能知道我們步驟是什麼,同時,不同聲音進來時,也能隨時調整自己。以這樣的態度,就可以逐漸檢驗出方向正不正確,至於做了多少,民眾也能逐漸感知到。
這些其實都很模糊,因為每個人有不同立場與解讀方向。但若務實地去進行,如以現有的文化場館為例,要怎麼讓它跟地方上的特性做結合?讓場館不要去穿制服、避免大家都一模一樣。同時也能幫助社區,能有自己的模樣,讓地方特性與人文、人口結構及現有的資源結合。
問:接下來談談文化建設,究竟在眾多投資中,我們到底看重哪個文化,之中的比重如何配置?不同的學者可能都會有不同的意見,剛才提到館場的活化以及如何振興閱讀跟讀書方案。
我最近到光復旅行,坐區間車時看到一些小站,竟然連光復鄉的「二等車站」也沒有原來的鐵道風味,全都成為現代化的建築了,請問交通部跟文化部有沒有什麼合作,讓我們的鐵道有新穎的建設,同時也保持古老的風味?
【世界最大鐵道園區】
洪孟啟:我想到過去跟鐵路局的合作,就是改造廢棄倉庫,變成藝術家的展演場所,譬如說新竹、台中、台東及屏東枋寮的車站,車站維持舊有的模樣,但裡頭能讓藝術家演出,這是我在台灣省文化處時所推動的,到現在都還在推動。
第二個是跟鐵路局合作,我們文化部出錢維修、鐵路局容許我們用20年,讓那裡成為一個鐵道文物博物館,保留鐵道的故事及種種發展,例如將北門的建築群做成一個帶狀的結合,也就是說,這個帶狀是從北門郵局出發,往下走則是到達以前的公路局辦公室、現在則籌畫成攝影博物館,再往右則至台灣博物館,然後再往下,到達的是現在的樟腦工廠。
問:有一個文化園區的感覺?
洪孟啟:是!這個線狀如果再跟「大南海」結合,就變成一個博物館群。
第三是將台北機廠全區保留,用意是為了補足台灣經濟發展中所缺少的工業發展。在台灣的工業發展裡,鐵路的發展是先驅,透過補足鐵道這一部分,才可以看到工業發展的脈絡。若以實用性來說,希望台北機廠成為全世界最大的鐵道園區,結合實物的展示及觀光休憩,成為台灣一個很大的資產。
【每個小車站都是風景】
問:但民眾可會有想法說重北輕南,我們如何能讓每個小站都能保持一個小小的風景,讓大家能旅行到那裡時,可以透過新的建築或小的展示窗了解過去。
洪孟啟:其實,鐵路局也有這個概念,譬如說花蓮的富源社區有社教結合,旁邊有媽媽教室,還有文物館,更好玩的是走過去,上面是鐵道,下面則放一些阿公阿嬤的創作,我覺得鐵路局一直有這個概念,現在我們跟交通部也有很好的平台。
問:這是很好的,每一個部門其實都要有一些文化素養,做出來的東西也會比較漂亮。
前面我們所談的都是傳統的文化,現在要談的是傳統文化如何跟新科技做結合,文化部怎麼制訂一個現代的文物政策?
【傳統、科技、文創結合】
洪孟啟:我非常強調跟新科技做結合,若不做結合,最後會只留在原地踏步,所以主要跟文創作結合,有兩個概念,一個是跟英國結合,叫做創意工業,即所謂的Creative Industry,另一個是跟歐盟為主,叫做內容產業。
這兩個概念主要都是讓科技不只是一個硬體。現在有兩個方向,第一個是數位匯流,例如流行音樂及電視電影。電視方面在毛院長的支持下,有超高畫質的發展,主要是讓公共電視台成為一個示範平台,讓公共電視用超高畫質做深度節目,同時也培養人才,為民間籌備人才。
另外,也跟現在的科技業,也就是OTT,像是手機等做結合,現在正在幫科技部做這方面的預算,明年如果爭取到1.5億做一個整備,那未來的4年總共有16億。另一個是說現在的流行音樂跟學校合作,開一些流行音樂系,重點在新科技的運用。
問:這個有獎勵嗎?
洪孟啟:有的!也有產學合作。
主持人:謝謝部長為我們做的分析,關於文創與科技的結合,包括流行音樂,文化還有學校的連結等。
問:再來想請教部長,這些年來文創受到很大的討論,一方面是,許多文化人士希望文化部重視的地方不同,彼此有一些拉鋸,第二個是,要如何讓文創成為一個產業,請問您有什麼想法?
【創業與融資整合】
洪孟啟:文創的配置,要形成產業鏈,從創意端到製造端如何扣緊,關於文創的藍海政策,現在的文創法是15+1,希望變成只有6大項目,因為分類太細會使科技進不來。
本來松菸拒絕台灣大哥大,但其實手機是個非常重要的連結。另一個是去整合,有85%是中小型企業,現在的年輕人很有創意,但如果讓他們單打獨鬥、去融資,會是件很辛苦的事,因此希望透過政策可以跨界組合。現在正跟經管會商談關於跨界融資,如果跨界越強大那給予融資的機會越大。
問:就是鼓勵跨界整合,把事業做大?
洪孟啟:在這方面我有一個想法,在華山的BOT因為一直爭執不下,所以我認為未必要做BOT,如果把他整理好後可以成立一個文創產業基地,上面有一個大的公司負責資金來源或行銷,而年輕人則負責創造跟跨界合作。
這個概念來自於我曾經到法國,他們的做法便是如此,由大公司利用小公司給的3%技術股,做整個的營運管理。
【文創必須走出去】
另外,我們必需輔導在法律上等有哪些創業的諮詢,過去有600個案件其中100個成功,接下來將創業的有接受過第一桶金,像50萬到200萬,讓他們回娘家,同時也輔導、補助他們出去展覽。
我認為文創必須要走出去,台灣的文創博覽會也要做結合,這些年輕人我們曾經輔導過的,我們給他們一個區域讓他們展示,讓國外的買家可以立刻找到賣方。這幾個步驟都逐一在推動。
問:接下來想請問關於兩岸的關係,因為兩岸文化是系出同源的,連競爭力也是有異有同,未來該如何互補?還有在文化的角色上該如何交流?
【擁有豐富文化資產】
洪孟啟:在台灣最大的特色,便是在華人地區屬於最自由的社會,任何的創意都必須要有自由開放。像香港跟新加坡都有一條紅線,類似說我會不會得罪誰或惹上什麼麻煩,台灣沒有什麼紅線。
第二,台灣的文化多元,我常說到台灣來像過山坡,一波是漢朝以後的菁英移民到南方來,再來是客家人,是在宋朝以後來的。第三波是國共內戰來的,還有就是16個原住民的族群,現在更有一些新住民,這些都是我們無形的文化資產。
第三個是關於台灣在國際上的訊息流通的非常快,就像到國外看不出新意,在國內就看到許多的設計推陳出新,這些都是台灣非常大的文化優勢。
最後一個當然是我們的人的素質,經過了幾十年的培養,這些都與中國大陸非常不同。現在要跟中國互補的是中國的市場,這是無法忽視的,且必須是在良心的制度之下。
【與中國務實解決問題】
現在中國與我們談,我們必須跟他們務實的談,哪些問題需要解決,例如仿冒的問題是否能夠解決,否則創意一到那裡,立刻有山寨的情形發生,這些都是要克服的方向。
問:那除了市場之外,還有哪些是我們需要學習的地方?
洪孟啟:中國的人才多,學習力也非常強,還有他們的菁英不能忽略,如果要談合作,便是這兩個地方需要著手,
主持人:謝謝部長跟我們談文化政策以及相關的種種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