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夢:這次讓皮球決定

譚凱聰 2014/12/18 09:20 點閱 1720 次

如果把我大學母校形容成一艘船,那麼站在船頭的肯定是華仔。他在情人節時收到的巧克力可從宿舍地板堆到上鋪, 疊成巧克力高塔。而他在辦公上一樣出色,當學生會長時只一學期,就透過活動將會款轉虧為盈。當時我是他副手,每次開會看他提綱挈領、明快決策,不穿西裝都像CEO。

至今這麼多年,每年校友回娘家,他仍是眾人焦點;他真的成了CEO,最近還被徵召到政府部門任要職。我在小報社當副刊編輯,一晃眼就十幾年。

當我從記者那兒聽到內幕消息,說他苦於精神疾病,可能無法任官,我嚇了一跳;但闊別多年,漸沒聯絡,一時間竟找不到理由拜訪他。我突然羨慕起那些無所顧慮、自由發問的記者。

但沒過幾天,華仔就開記者會宣佈接任。那天不知怎地,攝影記者不是在其他現場就是告病假,最後把正在邀稿的我抓去幫忙拍照。現場閃光燈此起彼落像海面反光,快門聲像一大群鳥振翅飛過。問完問題,記者很快就散了。同事趕回去發稿,現場剩沒幾個人, 我多拍兩張後,轉身要離開。

「喂!」背後響起華仔聲音,他大手搥我的肩:「副會長,幾年沒見就不理我啦!」
我們在會場邊聊了幾句,我感到只有這時能發問了,小心地開口:生病是不是真的,還好嗎?他一愣,大笑,幾乎引人側目。他湊過臉來說:前陣子很慘,我不想再做任何一個決定。後來老做同一個夢,就好啦。

華仔說那夢有點像黑色喜劇:公司大會,董事們西裝革履,有人請他定奪某事,同時一顆皮球拋向他。(辦公桌排球賽你看過嗎?他大笑)但他沒應,手肘擺直一擊,球被托向另一個董事。接下來大家爭相發問要他決策,球從一顆增到7、8 顆。華仔只是托球、托球、把球托開。托到窗外天色黯淡,終於有個董事下結論,同時將球整顆吞了下去, 不再講話。球一顆少過一顆, 終至全桌靜默,他穿著西裝, 滿身大汗地宣佈散會,同時夢就醒了。

我說要先送照片回去,急急跟華仔告別。我不擔心他了, 他已經學會托皮球,仕途大好。

但看他形容托球的得意模樣,我突然發覺自己不太想再聽他說下去,看來我們終究都會變。我在回返途中想著,快步向前,像要甩掉背後緊緊跟著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