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疫情限制了你的想像力！你做過什麼看似荒誕不經且挑戰極限的事嗎？
你做過，不表示你就是行為藝術家，除非你的創造力，能讓作品發人深省，有如「行為藝術家教母」瑪莉娜․阿布拉莫維奇（下圖）或是塩田千春。
師徒的生死命題
過去對行為藝術家，我有著因誤解而產生的膚淺偏見，認為他們是搞怪來譁眾取寵，直到看了紀錄片《凝視瑪莉娜2》和最近在台北市立美術館展出的《塩田千春：顫動的靈魂》，思索這師徒倆在創作背後的人生故事與生死命題，深為自己的膚淺羞愧。
《凝視瑪莉娜2》是2020年出品的紀錄片，鏡頭伴隨著譽滿全球年逾七旬的瑪莉娜重返闊別四十年的家鄉，由學生重現二十年前她在紐約的成名作《海景房》，展場搭出兩層建築，上層隔出三個可透視的臥室、起居室、淋浴間，利刃構成刀梯，藝術家在其中禁食十二天(只飲水)，赤裸裸地生活在觀眾面前，挑戰身心的極限，並藉此展回顧她一生完成了很多驚世駭俗的作品。
這看似自殘的表演，在直播主爭相直播自己吃喝拉撒的寂寞現代，或許並不稀奇，但想想這是二十年前瑪莉娜在紐約這世界舞台闖出名號的作品，就要佩服她的前衛了。
行為藝術表演的挑戰
原本學畫的瑪莉娜，生長在戰禍頻仍的巴爾幹半島塞爾維亞，年少時因棄畫從事行為藝術表演，被媽媽以有辱門風怒擲煙灰缸。此後她不斷以創作掙脫傳統束縛，以驚世駭俗的刀割、火焚、禁食來挑戰身心極限，爭取自由。
1997年她在威尼斯雙年展演出《巴爾幹巴洛克》，獲頒最出色藝術家金獅獎，獲獎作品是她一連四天，坐在地下會場每天七小時，不斷刷洗著血肉淋漓的牛腿骨，她和1500支血淋淋的牛骨的畫面令人觸目驚心。
在此一年前波士米亞戰爭爆發，同為斯拉夫民族的塞爾維亞人為報復波士尼亞人的虐殺，攻入波士尼亞的斯雷布雷尼察，屠盡男人、性侵女人的惡行震驚全球。她用行為藝術方式，讓人強烈感受到她譴責戰爭使人類犯下血腥罪行的沈痛。
85萬人參與凝視
2012年出品的紀錄片《凝視瑪莉娜》（Marina Abramovic：The Artist Is Present），則平實地紀錄她 2010 年在美國紐約現代美術館 （MoMA）回顧特展佈展的幕前幕後。一身紅衣的瑪莉娜靜坐椅上，與對坐的每位觀眾相對凝視一分鐘，一連三個月的觀展人次超過 85 萬，創下MoMA開館來的最高紀錄，甚至有人徹夜排隊，只為體驗與她相望的心靈激盪交流，有1675名觀眾與她曾一對一對坐凝視。
其中最特別的一位是她的舊愛與合作夥伴烏雷，兩人曾轟轟烈烈相戀12年，聯手創作過許多行為藝術：曾裸裎以對，站在展場門口，讓觀眾穿過兩人間入場；曾背靠背而坐，把兩人長髮編成一髻，結髮17 個小時；也曾將嘴對嘴，互吸對方呼出的二氧化碳，12分鐘後雙雙倒地昏迷。
分手場景轟轟烈烈
分手也是轟轟烈烈，他們各由中國萬里長城不同地點出發，行走了 2500 公里，歷經兩個月後在山西會合，然後訣別。
分手23年後在現場相逢，兩人不語相望，空氣宛如凝結，前塵往事無限悵惘盡在不言中，瑪莉娜熱淚盈眶，伸出雙手與烏雷相握，令現場觀眾感動鼓掌，和解的瞬間曾在youtube創下近兩千萬的點擊率，精彩畫面在第一集和第二集都出現。
而出生在大阪的塩田千春自小是學繪畫藝術的，她二十歲前看了瑪莉娜的行為藝術後，受其啟發決定丟下畫筆，她遠赴柏林拜在瑪莉娜門下，從此用行為藝術及裝置藝術來表達自己的創作理念。
塩田千春秀裝置藝術
她自成一格，擅用紅色、黑色、白色的棉線來表達抽象意念，猶如蜘蛛吐絲般的將生老病死的人生大命題，編進大型的裝置藝術作品中。
她也擅用具有回憶的物件來創作，例如她在歐洲各博物館中置箱，蒐集了觀眾丟棄的五萬支鑰匙，用來創作。在柏林圍牆倒塌後，她蒐集了東德人廢棄家園中2000扇形形色色的窗，用以創作了「內與外」，門窗原是家與外界的分界點，而走過這些有歷史感及回憶的窗組合的牆，會讓人不知自己是身在室內還是在室外。
她在德國舊貨市場蒐購了四百多只老式行李箱，用線懸吊在北美館的會場，其中五十只箱中裝了馬達，四百只箱子在空中擺盪，場面壯觀又引人聯想翩翩，不知原本的主人要去向何方，是逃難呢？還是度假呢？
剪不斷的靈魂
塩田千春還蒐集了很多牛的下頷骨，雪白牛骨環成一圈排在水潭邊，猶似失魂之牛仍聚在水邊飲水般，而她自己則裸身浸在泥潭中。運用牛骨異曲同工地向老師瑪莉娜致敬。
而用焚毀的鋼琴、黑線編織的密網中一排排靜默的坐椅，重現她兒時鄰家火災的焦黑回憶。用紅線、紅管纏身猶如血管流動來表達自己罹癌復發對死亡的恐懼。
塩田千春百件作品展出的最後，是一段很多兒童詮釋靈魂的錄影，其中一位說道:「對人的思念就像靈魂的互訪，靈魂離體就成了記憶。」另一名小孩說:「靈魂像線是剪不斷的，只有記憶消失的時候，靈魂就斷了。」
生死大哉問，稚口童言卻已回答了我們窮其一生追求的答案。把《塩田千春:顫動的靈魂》展和紀錄片《凝視瑪莉娜2》一起服用，讓我這個藝術門外漢，頓時有了行為藝術的大補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