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時間的壓迫感(敬致羅某)

蕭旭岑 2020/12/22 10:51 點閱 4799 次

上週五晚,是我最喜歡的詩人羅智成《荒涼糖果店》與《地球之島》兩本詩集的發表會,無論如何都得排除萬難參加,畢竟,我是他三十年的老粉絲。

很年輕的時候,我最喜歡夏宇,等年紀再大一點後,我最喜愛羅智成。很幸運地,這個喜愛以一種讓人舒服的狀態凝固了下來。

本人與偶像

當然多年前一個小書迷(詩迷),是怎麼想也想不到有一天會認識羅智成的。然而它就這樣發生了,因為工作的關係,而且更讓我驚喜的是,真實的本人與崇拜的偶像之間,差距居然沒有很大。

年輕的時候,我深深為一位女子BW所著迷,BW是個聰慧美麗,溫和淡然的女子。很可惜當時太年輕的我,不懂得她,更不懂自己,當然也不懂得愛。那時的我,被過往與父親的狀況擠壓煎熬著,靈魂是孱弱的,現在想來,很感謝我的好友豐維 Feng-wei Wu(全城哲學第一教席豐維)陪我走過那段日子。

BW日記的回憶

也就是那段時光,是我此生唯一專注寫詩的小小時期,還寫了本「BW日記」。當然這些詩離上得了檯面還差得遠,我要提的是,在那段晦澀苦戀的時光,每天都要讀羅智成的詩,尤其是其中一首,到現在仍然我最愛的一首新詩《我們未來的酒坊的廣告辭》,羅智成1976年的作品:

我們未來的酒坊的廣告辭

極可能,我是個會迷上名伶而為她奢華的那種詩人
極可能-但我想應該不會-我會是個因追求她未遂而
敵視一城藝術的人
我會捂著酒杯,幽然而嚴肅地說:
「關於那聲名狼藉的女子, 你不該以她來衡量我-該以我來重估她。」
極可能-可能就是了-我錯了
但誰能在我戀愛的國土上說,說他是對的?
W每夜來酒坊演他的劇本,說:「她。」
L說:「她對,他就對了。」L新換了銀邊眼鏡
全城哲學第一教席L
那夜打烊時,R走過來重複他的詩句
語氣充滿祝福:
「所謂時間的壓迫感,是我們太多的愛。」

背一首羅的詩

那時我把這首詩影印放大成A3,護貝起來,貼在寢室的門上,每天看著。我的室友們,家康,或者一度與我「同居」的蔡帥哥,每天陪我看著,也幾乎背了下來。也許到現在,他們還不明白我為何這麼喜歡這首詩-可能我自己也還未能徹底明瞭,但這樣的喜歡也持續了二十餘年。

就像羅某在《M湖書簡》提過,布拉姆斯第四號交響曲,陪他度過了在美國蝸居地下室的時光,羅智成這首《我們未來的酒坊的廣告辭》,也伴著我度過了那一段美好的年輕歲月。

寫詩的天才

那晚的新書發表會,在蔡詩萍大哥主持下,依舊是風趣溫煦,讓人如沐春風。須文蔚學長的分享,朗誦詩與長笛舞蹈表演,都讓人興致盎然地享受著。然而,羅某本人的致詞,更是發表會中最珍貴的部分。他分享寫詩的動力,那種焦慮,真切緩緩的語句,感染了全場。

羅智成是個寫詩的天才,如同詩萍大哥主持時說的,常常在日常與羅某對話中,就聽到彷彿詩一般的句子。這樣的例子確實俯拾皆是,羅智成在講話時,提到當年寫詩,其實不太知道有誰看,直到有一次聽到幾位女生在談論他的詩,他當時的感覺是「彷彿好幾個人在我墓碑前面竊竊私語」,很多人都笑了出來。

侷促不安的友誼

記得多年前,跟妻讀聯合副刊羅某的短詩,妻也讚嘆他的文字之精煉:「 太明顯的愛意,使坐在我們中間的友誼侷促不安。」這就是羅某的魅力,這就是詩的魔力。

那個晚上,出席的讀者不只享受著發表會的精彩,也都領到了一盒《荒涼糖果店》特製的糖果。我迫不及待翻起羅某新的詩作,又一次感受到年輕時的悸動,看著台下,許多年輕臉龐專注地聽著,代代詩迷,生生不息。

希望羅智成繼續寫詩下去,我懷抱著宛若Bob Dylan粉絲般的心情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