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小說〉天堂夢境

溫小平 / 旅遊作家 2020/09/16 11:26 點閱 2307 次

她曾經在生命的河流裡失蹤過,親友都不知道她的去處,連她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活著?

那段如夢似幻的日子裡,她潛意識希望自己在天堂。但她的靈魂被禁錮在身體裡,無法跟人對話,確定自己的所在,只能自問自答,她沒做過虧心事,也沒害過人,應該可以上天堂。

曾經深愛過

除了擔心身在天堂或地獄,她也好想知道,丈夫真的愛她嗎?常聽人說,每逢生病或遇到大災難,例如世界末日或彗星撞地球時,最能驗證自己是否有人關心、有人愛。

丈夫曾跟她說,如果她先死,他絕對不會再婚,他的心完全屬於她,不可能接納其他女人。當時丈夫還反問她,「那你呢?」她不喜歡做任何假設性的回答,但為了安慰他,就說「我跟你一樣。」

那時,她相信他是愛她的。

當她歸來後,朋友告訴她,她失蹤的那段日子,朋友曾看到她丈夫跪在十字架前祈禱,痛哭流涕祈求上帝,希望她能平安回來。好多人看到這一幕不禁動容。

歷劫歸來丈夫有了別人

她是自助旅行時發生意外,火車在偏遠鄉間突然出軌,死傷無數,她被彈出車廂,摔在田地裡,被附近居民送往小村醫院,由於當時她的背包遺失,身上沒有證件,醫院不曉得如何跟昏迷不醒的她的家人連絡?

當她終於醒轉,輾轉回家,已是半年以後。原以為迎接她的是熱情的擁抱、激動的淚水,未料,丈夫身邊卻有了別的女人。不能責怪他吧!他以為她死了。可是若跟他自己的允諾相比,似乎,丈夫的傷心並沒有多久,就移情別戀。

她不曾歇斯底里,經歷過生死關頭,對甚麼都看淡了,她沒有大喊大叫,更沒有衝過去撕扯兩人。但正要轉身離開,丈夫卻叫住了她。

可有可無的關係

迫於無奈,丈夫決定跟那女人分手,重新接納「死裡復活」的她。但之後,丈夫卻沒有失而復得的喜悅,只有疏離,彷彿她是個陌生人。

或許,丈夫答應了那女人甚麼條件,所以那女人乖乖把自己的東西從她家帶走,但是她卻並不關心,只想全心投入公益,她每天四處奔波、關懷弱勢,好似為了進入天堂做準備。

每天,忙碌後返家,拉開門,丈夫依然坐在慣常的單人沙發上看電視新聞節目,她卻覺得彷彿打開了冰櫃的門,招呼間,撲面一陣冰徹心底的冷氣,丈夫隨之而來的眼神,好像無數支箭,射向她身體各個重要器官,想要狠狠射死她,彷彿心裡怨怪著她:既然死了,為什麼要回來。

她獨自去了頂樓平台,吹著秋天微涼的風,遠方天空的星光若隱若現,就像她那苟延殘喘的婚姻。

夢醒了

從不曾哭得這麼傷心,幾乎聽到自己的心一片片碎裂著。怪她不該把諾言當作永恆不變,這世間的愛情,竟脆弱得敵不過一場災難。

丈夫信誓旦旦說永遠愛她,朋友看到丈夫跪著祈禱她平安歸來的畫面,或許,都只是夢境裡的斷片,醒了,眼前連一場煙霧都沒有。

她繼續在忙碌的公益裡活著,發呆的時間卻多了許多。她常常想著,火車出軌時死了也好,反正她一定在天堂的,天堂裡眾生不分等級,現在做再多好事,將來還是照樣在天堂,總比現在活在地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