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小說〉他走的那天晚上

溫小平 / 旅遊作家 2020/02/06 12:06 點閱 2192 次

他約她在這家牛排館晚餐,對他倆來說,是有特別意義的,他們之間有了聯結,就是從牛排館那次的尾牙開始的。他為什麼挑這個地點見面,她想不明白,也沒多餘的心力去想。

從這開始在這結束

計程車上,她微靠著椅背,揉捏眉間,心中隱隱有著不安,好像有甚麼事情要發生,心底澎湃著。

見了面,他沒解釋約她出來的原因,只淡淡說,「餓了吧?先吃飯再說。」靜靜吃完,她用餐紙擦拭嘴角,抿了口紅酒,正要問他,他看了看她,平靜的說,「安瀾,我要結婚了。」她這才終於瞭然,他們從這兒開始,而他要在這兒結束。

她按壓下所有的情緒,又抿了口紅酒,抬頭問他,「所以….」這結果是她早就預料到的,為什麼心卻一絲絲抽痛。

意外的懷孕

那年的公司尾牙,就在這家牛排館,她抽到了一台大烤箱,加上喝了酒有些暈,他好心陪她回家,幫她把烤箱拎上樓,卻莫名的發生了親密關係,而且意外懷了孕,她找他談判,他起初勸她,「拿掉吧!」她氣得哭,多半成分是氣自己,跟他只是普通同事,連正式交往都不曾,怎麼就這麼糊塗….。

末了,她不忍心,把孩子留了下來,打算自己撫養。她約了他,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他,「我不會糾纏你的,只是讓你知道,我想要這個孩子。」

他略略沉吟說,「我尊重你的決定,我也會負擔這個孩子的生活費、教育費,直到大學畢業。當然,如果要唸碩士博士,若有需要,我也會幫助,畢竟,我倆的孩子,資質不會差的。」他苦笑了笑,想讓嚴肅的話題變得輕鬆些。

「謝謝你。」她低下頭,沒料到他這麼說。接下來,他卻拍拍她擱在桌上的手背說,「孩子的爸爸要放我名字,我也不反對,如果要給孩子一個家,我也不反對,畢竟,我的心裡有你,雖然佔的位置不太多。」

3年來各過各的

他的話確實讓她一驚,心裡卻是惱怒的,他占了她便宜,竟然還能理直氣壯。婚姻,應該是彼此相愛的結合,為了孩子,勉強組織一個家,不會幸福的,她媽媽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於是,她站起身,冷冷說,「我們還是各過各的吧!」

她住院分娩時,他來看過她,問她要不要接她出院?她搖頭拒絕了,他卻留下一個大紅包說,「給你做月子的,你辛苦了。」那剎那,她是感動的,卻只是淡淡說了謝謝。

女兒取了名字、報了戶口,她通知了他,而他也在女兒滿月時,探望過她們母女。然後,女兒每年的生日,他也會約了她們一起慶祝,他倆聊的不多,她只是略微提了女兒的生活趣事,感覺上,健談爽朗的他變得沉默,眉頭總是微蹙著,彷彿心頭壓著沉重的心事,她也沒多問。就這麼過了3年。

他終究決定要跟別人結婚了,她還是問了,「那以後孩子的生日….」他思索一會兒,「怕是不方便了,但是我會寄禮物給她,就不見面了。」雖然答案是她料想得到的,心裡還是免不了悵惘,可是,卻不曉得要說甚麼。

放不下的自尊

臨別前,他把杯裡的紅酒一飲而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如果你願意跟我結婚,我可以拒絕那個婚約的。」她撇撇嘴,「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一個人帶著女兒也可以過得很好。」

他去櫃檯付帳,她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把手臂套進袖子,卻怎麼也穿不過去,心裡不由煩躁起來。望著他走出玻璃門的背影,突然領悟到,如果他就這樣走了,從此天各一方,不會再有任何交集,心中空落落的,忍不住叫住了他,「唐-崇-陽!」

他身形頓了頓,回過頭看她,她鼓起勇氣說,「我..可以抱抱你嗎?」算是為彼此畫下一個句點吧!

愛在心裡口難開

他沒有說話,只是把插在口袋裡的手拿出來,她跨前兩步,緊緊抱住他那厚實的背,她覺得好累好乏,好想有個人可以倚靠,3年多來,她拒絕了其他男人,而他,早就不知不覺的一點點進了她的心。

她不懂自己還有甚麼跨不過去?覺得跟沒有愛情的男人未婚懷了孕很沒面子,還是,沒有談過戀愛就要把自己的一生交託出去心有不甘?她沒忍住自己的情緒,哭了出來,愈哭愈大聲,他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一下又一下。

她抽抽答答的在他耳邊說,「你不要走!」他「嗯!」了聲,回應著她說,「我不走!」她更緊的抱住他,風從腳背捲過,隱隱透著春天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