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紐約開會時,突然接到堂妹的電話,她的爸爸腦溢血,已經送到醫院急救。她急忙交代一起出差的同事,買了最接近的一班返台的飛機。
臨登機前跟堂妹聯絡,爸爸手術順利,可是昏迷不醒。她一顆心提得高高的,好擔心再也見不到爸爸。
爸爸的溫柔呵護
她跟爸爸的關係好到媽媽都會吃醋,因為她是媽媽42歲好不容易懷到的孩子,當時爸爸快要五十歲了,媽媽說,爸爸頭一回抱著從嬰兒室送過來的她,竟然激動得哭了起來,對著紅通通的她說,「小芯芯,你是爸爸的寶貝,你要甚麼,爸爸都會給你。」
從幼兒園開始,爸爸不但每天接送她上下學,而且到哪兒都跟著,不管是才藝班或補習班,爸爸都像個貼身保鑣似的護衛著她。平常更是有求必應,把她寵上了天。幸好,她很懂分寸,不曾恃寵而驕。
直到她念大學了,爸爸還是每天接送,擔心她發生意外,或是被男人欺負。爸爸那樣呵護她,她雖然感動,卻也憂心,萬一哪天她談戀愛了,爸爸是否也會跟著去約會?尤其是媽媽罹患癌症過世後,爸爸更是看得她緊緊的,深怕她一溜煙就跟媽媽一樣,悄悄不見了。
爸爸住了七天加護病房,每天三次的探病時間她都不願意錯過,輕輕握著爸爸沒有打點滴的手,跟他說話、唱著爸爸最愛唱給她聽的兒歌,聊他們相處時的故事,希望可以喚醒爸爸。
抹去的回憶
爸爸的呼吸器拔除了,腦壓也慢慢恢復,一周後,他終於醒了,可是,因為腦裡的血塊無法清除乾淨,再加上爸爸昏倒時,延誤了救治時間,他的記憶變得破碎,竟然望著她問,「你是誰啊?你為什麼一直哭呢?」
她緊緊抓著爸爸的手,嗚咽著問,「爸爸,我是小芯芯啊!是你的心肝寶貝啊!」爸爸卻是一臉的茫然,不記得她了,她哭得好兇,好像她在爸爸的記憶裡被抹去了。醫生安慰她,這可能只是暫時的現象,等血塊沒了,他的記憶也會慢慢恢復。
望著爸爸迷茫的臉,萬一爸爸永遠都記不得她、記不得過去,那會怎麼樣?
不被祝福的戀情
她突然想起那個男人,她跟他認識十年,談了七年的戀愛,原想可以結婚、組織家庭,未料,在金融公司擔任總經理的爸爸,卻反對他們在一起,認為那個男人沒有家世,學歷只有五專畢業,僅是一家小公司的職員,爸爸甚至說了重話,「你如果硬要跟他結婚,那你以後就不要叫我爸爸,我沒有你這個女兒。」
愛情豈是說斷就斷的,她只好瞞著爸爸偷偷約會,那樣的愛情實在好累,就像一塊大石頭壓著胸口。她已經分外小心翼翼了,竟然還是在一家餐廳被爸爸撞個正著,爸爸氣得昏倒,血管阻塞的他裝了兩支支架,醫生特別叮嚀不要讓爸爸受到刺激。
她只好跟那個男人商量,「我很愛我爸爸,我也很愛你,你們倆,我一個都捨不下,如果你不能等,我們就分手吧!」那個男人卻緊緊擁著她說,「小芯芯,我願意等你,等你一輩子。」
世間的變化往往不是那麼容易能夠掌控的,當她去紐約開會前,等了她許久的男人卻跟她說,「對不起,家裡有傳宗接代的壓力,我爺爺身體不好,他希望在他有生之年可以抱到孫子…..。」
夾在孝道和愛情之間,往往落敗的一方都是戀人。她能體諒他的孝順,兩人抱頭痛哭,那晚,從來不喝酒的她,竟然酩酊大醉,被同事送了回家。
為自己勇敢一回
而今,爸爸的情況時好時壞,或許,這時候她跟那個男人結婚,爸爸也不會知道,她決定賭上一把,希望一切都來得及。她特地約了他,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他,他卻眼眶發紅的搖搖頭說,「來不及了,喜帖已經發出去了,而且…她已懷了我的孩子。」
甚麼愛情啊!竟然跟她演了一齣鬧劇。她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逛著,想起跟他的甜蜜回憶,海邊數星星,她發高燒、他背著她送急診,每次過馬路都要緊緊牽著她的手,天冷時,他陪她吃了一家又一家的火鍋…,他把她當自己的命在疼著呵護著,不捨她傷心難過,以後再沒有了,她彷彿丟了心,只剩下美麗卻冰冷的回憶。
相愛卻無法在一起
那個男人結婚前一天,特地來看她,她推著輪椅帶爸爸到公園曬太陽,即使陽光包裹著她,她卻覺得今年的冬天很冷。她和昔日的情人可以當著爸爸面公開站在一起,卻永遠不能在一起了。
他似在壓抑著自己說,「小芯芯,我愛的人是你啊!」他忍不住流下淚。而她,只是苦笑了笑,「為什麼相愛的人不能結婚?」他沒有回答,她仰起頭,不讓眼淚流下來,至少在他面前不能。
他默默地走了,以後再也不能聯絡,再也不能相見,他要跟那個愛得不是很多的女人組成家庭,有他們的孩子。而她,只能慢慢走入寒冬,和冬天一起散步。或許,等到春天來了,她可以放下回憶,重新開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