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屍間的死亡人生:40年法醫生涯、9000份驗屍報告和9件被鑑識科學翻轉的謀殺、冤罪與歷史懸案

醒報編輯部 2019/05/06 10:14 點閱 3242 次

小男孩出生於一九六九年二月九號,母親是一位年僅十三歲的未婚青少女。她懷孕的過程非常平順,嬰兒卻「倒產」了,也就是腳掌或臀部先出,這種姿勢可能會讓嬰兒在離開產道的過程中,承受頭部和臍帶扭轉擠壓的風險。幸運的是,分娩過程相當順利,嬰兒也很健康,體重六英磅九盎司(大約兩千九百七十六公克)。在一個吹東北風的嚴寒週日,小男嬰吸進此生的第一口空氣。

迎接新生命

小巧健康的新生兒沒有名字,也沒有人想撫養他,只能從產臺直接送進美國政府機構冰冷的手中。一個寄宿家庭照顧他五個月,他在此期間沒有罹患任何疾病。寄宿家庭的母親表示,小男嬰非常快樂,不易哭鬧。不到五個月,他的體重變成兩倍,也沒有任何先天缺陷的跡象。

那年春天,一個完美的家庭出現了。陸軍中士哈利.伍茲最近調職至馬里蘭的阿伯丁試驗場,他帶著妻子瑪莎以及兩歲的領養女兒茱蒂搬到此地。

哈利和瑪莎沒有令人擔憂的缺點。他們是因為工作而四處搬遷的典型家庭,母親非常渴望育兒,父親的工作穩定,姊姊茱蒂也很健康。領養機構同意讓哈利和瑪莎領養第二個孩子。

七月初的某一天,負責處理領養事務的公務人員忽然打電話到伍茲家中,表示目前有一個小男孩正在等待領養。他們可以和小男孩見面,如果一切順利,就能夠帶他回家。伍茲和瑪莎欣喜若狂地在茱蒂的房間擺放了一張嬰兒床。他們住在軍方配給的兩房小屋。七月三號,夫妻帶著嬰兒衣物,歡迎兒子保羅.大衛.伍茲回家。

嬰兒的不解疾病

一個月後,八月四日,醫療人員將保羅帶進科克陸軍醫院的急診室,一臉擔憂的瑪莎緊跟在後。瑪莎向急診室醫師表示,午餐時間過後不久,保羅原本正在與茱蒂玩耍,他們坐在客廳地板的毯子上,但他的頭部突然以不自然的姿勢往後傾,雙腿無力地跪下,並且停止呼吸,嘴唇、鼻子和眼睛周圍也開始發青。瑪莎立刻抱起孩子,一邊發瘋似地打電話叫救護車,一邊替保羅進行人工呼吸。

幾個小時之後,保羅再度被緊急送往科克陸軍醫院,意識清醒但臉色蒼白、全身無力、皮膚發紺──發紺是醫學用語,意指血液缺氧造成皮膚失去血色,變成藍色狀。這次的急診醫師與上次的醫師不同人。瑪莎告訴新的醫師,她回到家之後,將保羅放在嬰兒床上,讓他睡午覺。過了一會,她聽見急促的呼吸聲以及喉嚨噎住的聲響,發現保羅再度沒有呼吸。

隔天,八月八日的下午,瑪莎告訴醫師,她和窗外的鄰居聊天時,保羅坐在搖椅上玩耍,竟突然窒息,四肢僵硬,停止呼吸,臉色再度發青。瑪莎立刻叫救護車。保羅抵達醫院之後,再度恢復清醒。

毫無頭緒的醫師群同意讓保羅住院,接受新的檢驗─所有的結果都顯示保羅的身體毫無問題,而他在住院期間也沒有出現任何呼吸異常症狀。一位參與治療的內科醫師認為保羅的病症是「嬰兒摒息症」。八月十二日,保羅住院四天之後,快樂健康地出院了。

不斷惡化

但不到二十四個小時,保羅又回到醫院。這一次,瑪莎表示保羅似乎發生了某種癲癇,全身僵硬抽搐,她把他抱在懷裡時,他的呼吸完全停止了。保羅的皮膚開始泛藍時,哈利就在旁邊。到了醫院,醫師替保羅注射三聚乙醛抗痙攣藥物,保羅再度恢復意識和活動力。保羅接受腦神經和脊椎檢驗,檢驗結果依然找不出任何問題。小型醫院的醫師束手無策,隔天,他們將保羅轉診至美軍位於華盛頓特區的重點醫院,也就是華特.里德醫學中心,尋求更多醫學資源的協助,解開保羅的疾病之謎。

隔天,八月二十日下午,他的心肺都出現梗塞,呼吸和心跳突然停止。急診室的醫師將腎上腺素直接注入到毫無生命力的心臟,再把管線塞進保羅小小的咽喉中,他的心跳終於恢復了,但依然昏迷,對疼痛也沒有反應。

醫院將保羅轉診至巴爾的摩的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附設醫院,這是全球數一數二的傑出醫院。保羅的病歷中有一句相當簡單的描述:「值得注意的是,嬰兒在醫院非常穩定,但每次出院不到二十四小時,就會在家中發生症狀。」

瑪莎向霍普金斯大學的醫師表示,午餐過後,她將保羅放在嬰兒床上,準備哄茱蒂睡午覺時,發現保羅已經沒有呼吸,嘴唇和臉色泛藍。她朝他嘴裡小口吹氣,卻沒有任何反應。她跑到屋外大喊求助,鄰居立刻載他們到醫院。

其他孩子陸續送醫

九月九日,保羅陷入昏迷二十天之後,令人震驚的事件發生了。伍茲一家人領養的女兒、保羅的姊姊茱蒂也被送往霍普金斯醫院。初為人父的小兒科住院醫師道格拉斯.柯爾當天下午替茱蒂進行急診治療之後,發現茱蒂非常健康,沒有任何顯著的病徵。

柯爾認為瑪莎非常聰明,關心小孩,而且具備一定程度的知識,相形之下,哈利顯得非常順從,甚至有些笨拙。主要是由瑪莎負責發言,但柯爾問及茱蒂長度驚人的病歷時,她也彬彬有禮,非常配合。伍茲夫妻領養茱蒂時,她只是剛出生五天的嬰兒,此後她也因為類似的呼吸症狀與皮膚發紺而至少五次被緊急送往醫院。

然而,柯爾詢問瑪莎本人的醫療紀錄時,她卻露出抗拒─瑪莎曾經生過三個孩子,都因為天生缺陷而夭折,另一個孩子因為難產而死,以及十次的流產紀錄,加上其他輕微的健康問題。柯爾醫師認為,中年的瑪莎可能只是對於談論個人隱私感到不自在。

柯爾醫師得知茱蒂的弟弟也住在霍普金斯醫院,就在樓下的病房,而且仍在昏迷中,他非常驚訝。此外,他聽到夫婦提出的殺蟲劑理論,開始覺得事有蹊蹺。茱蒂和保羅共用一個房間,倘若空氣中有毒素,兩人不是應該會產生相同的症狀嗎?

保羅的醫師要求的檢驗還在進行中,柯爾知道的愈多,就愈是相信另一個駭人的可能。毒物專家在伍茲家中並未找到殘留的殺蟲劑,醫師在茱蒂的血液中也沒有發現。昆蟲專家甚至在當地蒐集昆蟲屍體,檢驗之後同樣沒有發現異常毒素。房子的通風管未有瓦斯或一氧化碳洩漏跡象。因此,環境因素不太可能是保羅或茱蒂的病因。

毛骨悚然的推測

這位年輕的小兒科醫師聯繫了兒童保護局,提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推測。根據茱蒂和保羅的就醫紀錄,以及瑪莎的說詞,他相信真相遠比殺蟲劑更可怕。

終於,在一次氣氛凝重的會面中,柯爾向哈利和瑪莎提出自己的質疑。夫婦不願聆聽柯爾的說法,並且徹底否認指控。他們動怒反擊。「你再繼續浪費時間,我們會把你斬草除根。」哈利咆哮道,柯爾擔心這是威脅。

茱蒂入院十天之後,兒福人員悄悄在霍普金斯醫院辦了出院,將小女孩帶走。瑪莎回到病房時,茱蒂已經消失,她崩潰昏厥,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女兒了。

小男孩日漸孱弱,仰賴機器維生。他的四肢開始產生不由自主的痙攣,呼吸非常費力,醫師只好在脖子切開造口,減輕呼吸造成的負擔。保羅的腦部組織正在壞死,身體持續發燒。兩天之後,一九六九年九月二十一日星期天,是保羅.大衛.伍茲出生後七個月又十二天,也是他因為昏迷而入院的一個月後,他在這天孤獨地死去了。

我用了幾個小時,徹底檢查保羅的體內外。他身高二十七英寸,體重十五磅,沒有任何外部虐待的跡象,但最後一次住院時,留下了一些痛苦的痕跡。他的眼睛非常清澈,鼻子和喉嚨也沒有任何阻塞。我看見一個發育良好、營養充足的七個月大男嬰,還沒長出第一顆牙齒。

我慢慢取出保羅的器官,在製作成顯微鏡組織切片前,先縝密地檢查。我對腦部和肺部特別在意,它們可能會透露更多細節,但是他的全身上下我也都仔細地檢視了。保羅大多數的器官組織都沒有感染或毒物反應,心臟也很健康。

我沒有發現任何能解釋保羅呼吸症狀的原因。我找不出線索。他沒有顯著的過敏反應。他的年紀比常見的猝死嬰兒大,最容易夭折的是三到四個月的嬰兒。保羅的病徵與發病順序也不符合我對任何疾病的認知。他的死讓我非常困惑,特別是因為許多醫師也找不到問題。沒有任何人能夠用閉氣的方式自殺,嬰兒更是不可能如此。

有鑑於瑪莎死去的三位孩子,以及保羅的症狀符合外力蓄意造成的短暫窒息(雖然沒有任何暴力痕跡或線索),我對保羅之死提出了非常罕見的結論。我的主管是當時備受推崇的醫學檢驗官費雪博士,他也同意我的觀點。

謀殺的可能

由於保羅是居住在軍事區域的平民(非軍事人員),所以這個案子交由聯邦調查局處理,他們擁有充裕的資金和時間,可以進行全面性的調查。

聯邦調查局幹員愈深入追查,這個故事就演變得愈陰沉、黑暗、病態。他們從小鎮的法院找出陳舊的紀錄,詳盡調查伍茲夫婦的家族歷史,詢問遠方親友,在全國各地來回拼湊所有線索,終於浮現出一幅駭人聽聞的真相。原本只是懷疑保羅遭到虐待,卻迅速演變為保羅可能遭到謀殺。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一個女人:瑪莎.伍茲,她唯一的盼望就是讓人人都知道她是一位好母親。(林綺薇 輯)

停屍間的死亡人生:40年法醫生涯、9000份驗屍報告和9件被鑑識科學翻轉的謀殺、冤罪與歷史懸案

作者: 文森‧迪馬歐, 朗恩‧法蘭賽爾

譯者: 林曉欽
出版社:臉譜

出版日期:2019/0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