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即將步入超高齡社會,老人長期照護問題刻不容緩,當大家都把問題聚焦在年輕人為了照顧長輩,蠟燭兩頭燒搞得心力交瘁的這個議題,事實上爾後的超高齡社會將會面臨老人照顧老老人的誇張現象。
然而,老人本身身體狀況就不佳,總有一天會被老老人拖垮,然後步入少子化的台灣,當老人及老老人都倒了,所有的重擔將壓在最年輕者的身上,這不是危言聳聽,我家就有一個現成的案例,請聽我娓娓道來。
爸爸、媽媽與阿嬤
三個老人分別是我阿嬤,高齡92歲,雙腳不良於行,有輕微失智傾向;我爸爸,今年70歲,近年來雙耳重聽伴隨梅尼爾氏症候群,時不時發作,就會天旋地轉,貓著身子吐到連膽汁都嘔出來;我媽媽,今年68歲,經年累月背負著整個大家族的債務及父親被人看不起的無奈,加上兒子(我哥哥)早夭的打擊,年紀輕輕就已滿頭白髮。
那天,我接到母親的電話,電話中的母親聲音摻雜了憤怒、怨懟以及些許的哽咽,我知道該回家一趟了。一進門,我看見母親的下眼皮臥蠶附近,沾黏著鼻屎大小的白色團狀物,為其取下後,發現是衛生紙的遺留,同時間我也確定了一件事,母親剛剛哭過。
母親的委屈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我卻幫不上忙,身為人子的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扮演一個稱職的垃圾桶,吞吐母親這些年來所受的委屈。
老人照顧老老人
爸爸學歷不高,個性憨直,年輕時和阿公一樣染上賭博的惡習,不同的是從廟口的天九牌進化到打電話跟組頭下單玩六合彩;相同的是下場一樣悽慘,在手持菜刀跟水果刀打算來個同歸於盡的父親與母親之間,我適時的扮演架在父親與母親之間那一塊作為緩衝的砧板,忍受千刀萬剮只求保有一個完整的家。
數十年過去,這一天下午,父親梅尼爾氏症發作,失智的阿嬤怪母親為何不帶父親去看醫生?多年來蓄積在母親心中的委屈火山爆發,母親對著阿嬤破口大罵:「都是妳害的,要送妳去日照中心也不要,我若送妳兒子去醫院,誰來顧妳,……。」
父親無語雙眼緊閉,十指參差交錯置於腹前,重聽的父親選擇閉上眼睛是聰明的,婆媳之間的戰爭五千年來無人可解,為難的是我,一邊是從小疼我的阿嬤,另一邊是受盡委屈的媽媽,還有一邊是重聽暈眩發作無語問蒼天的爸爸,我夾在三個老人之間左右為難,那一個下午,我突然覺得自己老了好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