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隱男孩 (圖/王正明 文/譚凱聰)

譚凱聰 2015/04/20 09:27 點閱 1668 次

每年家族聚會,親戚們都會聊起我未滿一歲時在動物園「神隱」的往事。當年誘拐案頻傳,我連人帶嬰兒車走失的事不僅通報了園方,甚至還報警並在園內搜索。最後在監視器螢幕上見到我坐的嬰兒車,滑向野生動物區通道口的下坡。當晚那兒的每一寸草幾乎都被翻過,卻沒有發現;隔天我竟在原地出現,安然無恙。

這些年來大家七嘴八舌,我總是傻笑以對。講出來有人信嗎,說我記得自己小嬰兒時的事,還是那種超現實小說的情節?那個動物園裡的通道口至今沒變,上頭是漆成綠色的鐵皮屋棚,牆上畫著卡通貓狗的壁畫。

一樣的屋頂和色調,那晚我卻看見牆上畫著一群穿泳裝的童男童女,在泳池裡嬉鬧玩水。我回頭一看,推著嬰兒車的不知道何時從爸媽變成了兩隻穿著T恤和洋裝的大野狼?我嚎啕大哭起來,那對野狼(夫妻?)像是慌了,一隻用口哨吹著兒歌,另一隻上前輕拍安撫我,牠的低鳴異常溫柔。

是否因為牠們不像童話書裡描述的那麼可怕,我慢慢放鬆下來,甚至對牠們微笑。牠們推著我走進野生動物區,路上有象頭、獅頭、章魚頭……各種動物長著人的身體,衣著整齊,從旁邊經過。柵欄和鐵籠擺設得像特力屋裡的佈景,有住家、辦公室、教室和廠房倉庫……裡面住的都是人類,戴著項圈或腳綁鐵鍊,正在吃飯、上課、工作。

半空中突然傳來巨大的口哨聲,我聽見剛才吹口哨的野狼溫柔勸慰著他的同伴:畢竟是弱勢動物的孩子,還是抱錯的,趁現在送回去吧。牠們慢慢地、幾乎是捨不得地推著我回到通道口,在那野狼的口哨兒歌聲中,燈光漸漸黯淡。再亮起時,我已經回到爸媽懷中。

之後我回來過這通道口許多次,都沒再見到那些動物。只有高三那次,在鐵柱角落找到一個用粉筆畫的小孩臉孔,樣子倒有點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