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美隨筆》我的忘年知音華嚴阿姨

胡為美 2023/01/08 13:17 點閱 3279 次

葉文可電郵來一捲華嚴悦音的音檔, 裡面有她母親華嚴女士為自己的第三本著作《七色橋》,第14本著作《花落花開》,第16本著作《燕雙飛》錄製的歌曲,我打開Google Drive, 一個人躲在書房裡靜靜地欣賞,一遍又一遍,全神貫注傾聽她字正腔圓,音準又獨特的嗓音唱著:「正是夕陽近黃昏....,憶不盡,相思血淚染紅豆,忘不了,新愁與舊愁....」

我定睛注視著隨歌曲而流動的影片,當年的阿姨,當年的電影,當年的演員,多麼意氣風發的當年啊....一直到片尾的燕子啊!燕子啊....啊..歌聲漸行漸遠,當年的我,卻在不知不覺中,被呼喚了出來。

華嚴的知性文筆

華嚴阿姨是母親葉蘋(葉霞翟校長的筆名)的文友,1961年華嚴阿姨初試啼聲的第一本書《智慧的燈》,一推出就廣受好評,那時才8歲的我,依稀記得母親的文友們曾談及此事,大家都被書中男女主角鏡花水月的唯美愛情所吸引,可惜最終有情人未成眷屬,空留遺憾。

大家給予此書好評的理由之一,用今天的話語來説,就是【政治正確】,慧劍斬情絲。那時我還小,不懂愛情,卻能夠從母親與文友們的談話中,觀察出大家對阿姨知性文筆的肯定。

初見華嚴阿姨

母親與阿姨的姊姊辜媽媽(辜振甫夫人)熟識,二人當時同是士林凱歌堂教友,常有往來,卻從沒有見過她的妹妹華嚴。第一次見面,我記得是在七張的榕石園。

我跟著媽媽出席此場由作家協會舉辦的花園午餐,當天風和日麗,花團錦簇,華嚴阿姨一身白色套裝,短髮墨鏡,如明星一般,翩然而至,吸引住眾人目光,我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心中充滿了羨慕。天哪!她好美,又那麼有才華!從那時起,華嚴阿姨就成為了我的偶像。

大學畢業後我進入婦女雜誌社工作,一日老闆張任飛先生走到編輯室,指名要我為華嚴女士寫一篇專訪,而且要我專注報導她的養生之道。

機緣下面見採訪

那時我和在中央日報擔任記者的葉文可女士(華嚴次女)已經因為同行而結成好友,我向文可請教在她眼中母親的養生之道,好為自己的專訪先做準備,她熱心地建議我不妨去她家實地見習,並且為我在她母親面前美言了幾句,使我順利地獲得了一向不擅於與陌生人打交道的華嚴女士到府面見採訪的機會。

就從那次見面以後,華嚴阿姨與我之間的陌生感奇蹟式的消除了,如同阿姨常説的一句感慨:「人活在世間,各有形色,談得來的遇上了,就是緣分。」如今回想起來,阿姨不喜歡説教,為文看重潛移默化的功效,而她每一句語重心長的談話,對我而言,都是至理名言。

閉門寫作的上班族

我被華嚴阿姨居家樸實規律又簡單的生活方式吸引住了,發現她的養生之道實在是起源於她的規律作息與節制飲食,她每日晨起運動,寫作,飲食都有定時定量,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她每日伏案寫作五,六小時,天天如此。

華嚴阿姨用嚴謹的態度面對生活,用無私的愛心相夫教子,從1922年到2022年,她畢生100年的歲月裡,總共完成了22本小説,五本散文集,60餘篇短文,並且參與自己作品如蒂蒂日記,燕雙飛等的電影編劇與配樂。

她活出了每一位愛好文藝寫作的青年最大的夢想與可能,她活出了我最想要的人生。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希望自己能夠像她一樣,在三十歲時就開始每天記日記,在千禧年前就開始像她一樣,珍惜自己的時間,做一個閉門寫作的上班族。

《夢回約園》

人生不斷往前走,自省與覺悟也永遠不嫌遲,聖經的教導給了我正面的思考與勇氣,研究所畢業後,我返國入大學任教,又再度返美依親外子,這中間和阿姨在她家中吃過好幾次飯,促膝長談,每次都有聊不完的話題,感覺阿姨真的就是我的知己,我們心意相通,她對我的告誡總是那麼恰到好處,而她本身的作品,總是帶給我安慰和尊嚴。

她的作品所拍攝出的主題,總是帶給我溫暖和希望。《智慧的燈》推出50年後,她寫的《夢回約園》,為她難忘的這段往事做了後續與結語。這就是我的華嚴阿姨,重情又長情。對自己的感覺永遠負責到底!

華嚴帶來的暖流

晚年的華嚴阿姨深居簡出,她和葉明勳伯伯夫妻鶼鰈情深,葉伯伯去世之後,她和兒子葉文立全家生活在一起,小女兒葉文茲也住在附近,大女兒文心學姊和二女兒文可學姊都住在美國加州,文可幾乎每天下午加州時間四點會和母親通視訊電話,文心學姊和她先生也常往返美台之間探視母親。幾年前,我去探望過華嚴阿姨幾次,那時她的面色仍很紅潤,在三兩位看護,阿姨環繞之下,躺在病床上仍然很健談。

華嚴阿姨於2022年12月10日病逝於台灣台北。享年100歲。

「視頻拍的很用心,此時傳閱,更添不捨,華嚴阿姨的音容笑貌,由遠而近,猶在眼前,卻又淡淡隱去,空留綿綿回憶,溫暖胸膛!謝謝文可賜閱!為美敬上。」我輕輕按下暫停鍵,華嚴阿姨帶給我的暖流,將永留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