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小說〉尋找出路

溫小平 / 旅遊作家 2023/01/05 19:11 點閱 2664 次

她愈來愈受不了她的丈夫,戀愛時的甜蜜不斷隨時光折損中。
雖然問題還沒嚴重到走入絕境,可是,她又怕自己未能及時阻止情況惡化,會落得婚姻淡如水的下場,最後分崩離析。
為了尋找挽救愛情的法子,她參加了研讀經典愛情小說的讀書會,小說常能反映現實,即使是19世紀背景的小說,卻也貼近現代人的心。
研讀莫泊桑的代表作《她的一生》,曾引起同學們熱切的討論。故事主角是個對愛情充滿憧憬的女孩嘉娜,結婚不久,初嚐情愛甜蜜滋味,風流倜儻的丈夫就露出粗鄙、自私的面貌,跟她分房睡不說,竟然讓女僕懷了孕…,過後還跟已婚的伯爵夫人糾纏不清。當她對婚姻愈來愈失望,她放棄了掙扎,把希望放在唯一的兒子身上,偏偏,兒子卻離家不歸…。

愛能死灰復燃?

參與讀書會的全是女性,七嘴八舌分享各自看法與體會,有人還以自己的婚姻作為佐證,「婚前即使再相愛,婚後也會逐漸冷卻。」「女人通常對情愛不容易死心,嘉娜一定是傷透了心。」「換了是我,我自己過得開心就好。」
她卻提出質疑,「嘉娜的作法是正確的嗎?已經降溫的婚姻就不可能死灰復燃嗎?」
導讀老師卻做出了回應,「你們可以從最後一句話『生命從來不是那麼美好,卻也沒有想像中的糟』,找找看是否有其他出路?」

一陣清爽的風

瞬時,她感覺到窒悶的教室裡,彷彿被人打開了窗,迎進一陣清爽的風。
讀書會結束時,丈夫開車來接她,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就不開心。她先給了他一聲謝,接著問,「怎麼啦?臉臭臭的。」丈夫沒好氣地說,「塞車。」
上路不久,依然塞車嚴重,她只好說,「那下次別來接了,我自己回去。」丈夫用指尖敲擊著方向盤,嘟噥著,「到時候妳又說我不在乎妳。」
她建議丈夫換一條路試試,丈夫瞄了她一眼,卻沒接受她的建議。丈夫就像公車,習慣照著既定路線行駛,不太願意變通。問他原因,他總說「日子簡單點,別找麻煩。」她多希望丈夫偶而化身計程車,懂得鑽入小巷尋找捷徑,不要固執地一成不變。
她正打算閉眼假寐,想起了即將到來的結婚紀念日,每年都是牛排、火鍋輪著吃,她忍不住說,「結婚紀念日我想換個方式過好不好?」
丈夫似乎感受到她不同的心跳頻率,紅燈時問她,「你們今天又讀了哪本書?」

一段小小的冒險

她沒提到書名,只是不斷說,「我們不去人多的地方,就來一段小小的冒險,拜託啦!」她多希望藉著這次機會讓平靜無波的生活激起漣漪。
因為疫情,他們很久沒有出遠門,更不曾出國,他知道妻子向來喜歡不用衛星導航,自己摸索前行的自助旅行,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她的要求。
當她和丈夫終於置身在連手機也沒有訊號的山路時,丈夫免不了擔心地碎碎念,她卻激動地說,「你記得我跟你說過嗎?我在北愛旅行時,在海邊搭了一位女士的順風車,結果住到了她家開的民宿?」
丈夫無奈地搖搖頭,「妳又異想天開了!」卻又不得不繼續往前開。
她竊喜著,這會是一趟奇異的旅程嗎?也許他倆棄車在林間散步,在林蔭下吻出久別的溫度,走入湍急的河水中,用削尖的樹枝叉魚,烤出誘人的香味…。
丈夫按了一聲喇叭,刺破了山林間的靜謐,指著前方說,「前面的路圍起來了,妳說,現在要怎麼找到出路?」
「再等等看吧!附近的居民說不定會經過,招待我們去他家吃山產,喝自釀的酒,你用點想像力吧!」

這樣妳就開心了?

他們的日子太平淡了,朝九晚五的生活,總是順著軌道向前走,沒有孩子的笑鬧聲,家裡只剩下還算平順的呼吸,就要這樣走到心電圖變為一直線嗎?
打開車門走下車,她伸出手讓丈夫握著,聽著山裡夾著鳥鳴的風聲,側著頭問,「我們有多久沒這樣散步了?放輕鬆,既來之則安之。」
「這樣妳就開心了?」丈夫見她點點頭,不由想到梳妝台抽屜裡躺著他送給她的手錶、手鍊,花費不貲,卻不曾在她臉上露出這樣的光采。
走了一段山路,把隨身攜帶的食物吃了,又回車上小睡了片刻。雖然不曾有任何奇遇,最後開了回頭路下了山,還在路邊攤吃了一碗牛肉麵,然後回家,卻是她結婚七年以來,最開心的一次紀念日。
在玄關處脫下沾了泥巴的鞋子,向來愛乾淨的丈夫意外地說,「下回我生日,妳再找一條路我們去探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