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壽全(前馬偕紀念醫院院長)
醫師漸漸變成「資深」了，應該也是「自然而然」的發展，但其實也可算真的在「不知不覺」間，跟著病人一覽表上的老病號，自己隨著就「高壽」了起來。
老病人不再回來
有時注意到，有幾位「老」(不僅就診很久，而且也真的年紀很大了)病人，有次門診沒有現身，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他(她)來，就這樣「不告而別」了。
不再來就診的原因很多，但推想是去了永遠無法再回來的地方。雖然醫病關係不錯，但終竟不是親人，也沒有到好朋友的程度，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許是去了其他醫院，也許是其他器官出問題，但訊息通常不會傳到醫師這邊來，畢竟牽涉到個人隱私，無法了解，也無從關心起。
雖然事情表面上是靜靜悄悄的，但有時想起來，個人心裡，還是會興起一些感傷的波瀾。
老太太與媳婦
我最後一次「當面」見到她，她已年逾九十了。她的體型算是高大壯碩，一向都由媳婦陪著來，因為年紀大、疾病多，所以每次來都是看好幾位醫師。
幾年前，她不慎跌倒大腿骨折，還併患肺炎與上胃腸道出血，所幸住院處理妥適後復原了，但回家後大部分時候必須臥床，藥物都委託媳婦前來領取。孝順細心的媳婦，把老人家照顧得很好，就這樣過了幾年。
幾個月前，媳婦再到門診，帶來了老人家要事先向我「告別」的訊息。原來她已高齡九十五了，意識雖然清楚，但因覺得年紀有一把了，不知何時會突然走掉，所以她交代了「放棄急救」的意願，也感謝媳婦多年來無微不至的照顧，順便要她把「感謝」，轉達給為她看診許多年的醫師…。
來不及說再見
幾週前，媳婦再來門診告訴我，老人家似乎有點「一語成懺」，在媳婦從門診回去後不久，就謝世了。媳婦描述最後出現呼吸困難的狀況，我解釋可能是因為體型胖又長期臥床，也許是一種「睡眠呼吸中止」的問題。
無論如何，老人家已表達不要急救，家人看到她最後的辛苦並沒有拖延太久，就覺得很欣慰了。
「來不及說再見」，是無常的人生頗為多見的憾事，臥病多年的老人家，生命還有一點餘光，想到「感謝」，記起對關心照顧她的人「告別」，真正是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