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可說是孩子進入的第一個小型社會,他們在此學習知識、人際關係,甚至第一次明白,暴力是如何與權力一起成形。
在最渴望認同的時期,外表、家庭甚至身心狀況,都可能成為被同儕取笑、欺負的理由。即便大人們教育孩子善良、正直、平等,但先以各種條件定階級、分高低的,往往就是師長,而「暴力」的形式更不只有拳打腳踢,加害者可以是老師、同學、父母,甚至虛擬空間上那些模糊的面孔。本書提醒了我們,視而不見的暴力最暴力,粉飾太平終究不是真正的太平。
雖然國小畢業了,但我與相美的孽緣並沒有就此結束。
中學階級和派別
我們升上的希望女中是間一個學年只有六個班的小學校,畢業於附近兩間國小的女生都被分配到了希望女中,所以一個班裡有一半以上的孩子畢業於同一間國小,因此在兩間國小的前後輩之間形成了人脈和派系。
功課好、長得漂亮又受歡迎的同學自然被歸為中心派,平凡的孩子成了中間派,像我這樣功課一般、家境清寒的孩子便淪落成蠢貨派。如果運氣好,蠢貨派的孩子會因朋友的關係變成中間派。當然也有中心派和中間派的孩子淪落到蠢貨派的情況。
成為跑腿下女
上國中後,依舊功課好、長得美的相美自然歸為中心派,而且她在國小就和國中的學姐結拜成乾姐妹,所以更加無所畏懼了。秀貞很羨慕那樣的相美,自己也很想加入中心派。秀貞經常請那些受歡迎、有人脈的同學吃飯,還常常幫她們跑腿,大家都稱呼幫相美跑腿做事的秀貞為「下女」。看到秀貞扮演下女任勞任怨,卻一直被那些人無視、排擠,我又覺得氣憤又很可憐她。
秀貞反而對這樣的我很不滿,她覺得我很寒酸、很傻。仔細想想,我的確不配和秀貞做朋友。她從書包到鞋子都是價格昂貴的名牌,而我揹的書包和穿在腳上的鞋子都是在市場買的仿貨。
自嘆不如耍脾氣
我把這些煩惱講出來後,韓潔安慰我:「這有什麼好在意的。妳看我,我的書包也是仿貨啊。這雙鞋也是在網路上買的仿貨。只要妳自己抬頭挺胸,不在意就好啦,不然吃虧的只有妳自己。」
但我和韓潔不同,我的功課不如韓潔好,也沒有她漂亮。韓潔住在普通的公寓,而我住在社會住宅。雖然韓潔沒有把自己歸為哪一派,但她自然而然地成為了中心派的一員。我根本不能跟韓潔比。每次在學校,同學對我廉價的書包和鞋子指手劃腳,回家後我就會對奶奶發脾氣,大呼小叫地要買名牌外套和鞋子。即使我明知道這樣任性也無濟於事。
利用朋友參加社團
原本關係已經疏遠的秀貞和相美在秋季慶典後又走在一起了。相美在慶典上看到Cosplay社團的精采表演後,突然慫恿秀貞一起加入Cosplay社團。秀貞原本就對日本文化很感興趣,她沉迷於Vocaloid,還加入粉絲後援會、自學日語。秀貞的筆記本上都是她喜歡的日本漫畫人物和Vocaloid的人物造型。相美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慫恿秀貞的。
參加Cosplay社團需要很多錢,而且稍有不慎就會被排擠為「御宅族」,所以沒有人敢輕易加入。雖然秀貞從一年級開始就很憧憬Cosplay社團,但她也沒有勇氣加入。相美被Cosplay社團華麗的表演深深迷住,但她知道只在乎成績的媽媽不會同意她加入社團,所以才想到利用秀貞。
甘願接受提議
秀貞明知相美心裡在想什麼,還是接受了她的提議。我原以為秀貞撐不了多久,因為加入Cosplay社團的人都活在自己獨特的世界裡,像秀貞那樣性格軟弱的孩子很難撐下去。但與我預想的相反,秀貞的設計和手藝得到了大家的認同。沒有手藝的人會到Cosplay商店購買成衣,秀貞卻可以用布料和飾品自行設計和製作。
二年級慶典時,秀貞幫相美扮演Vocaloid中的初音未來。那年寒假,在首爾和富川舉辦的Cosplay大賽中,相美以幾乎完美的演唱初音未來的〈世界屬於我〉而獲獎。能夠把只存在於電腦中的初音未來變成現實中的人物,這讓秀貞既滿足又開心,參與社團活動的她,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幸福。秀貞的媽媽也很認同她的才能,鼓勵她用功唸書,以後攻讀服裝設計系。
不得不放棄社團
但二年級第二學期接近尾聲時,秀貞不得不退出了自己喜愛的Cosplay社團,因為在新市區開的分店生意不好,結束營業後欠下了很多債。雖然阿姨照常讓秀貞參加數學、英語和論述補習班,但讓她放棄了Cosplay社團和健身操。
秀貞退出社團後,相美也無法繼續參加社團活動了,因為她一直都是利用秀貞的錢在參加。相美因為秀貞不能再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後,開始鬧脾氣、欺負秀貞。她不僅妨礙秀貞做任何事,還在背後傳她的閒話,做出一些不正當的行為。
背後說人閒話
相美的舉動非常過分,秀貞卻沒有反抗,而是一忍再忍。韓潔不理解忍氣吞聲的秀貞,最後乾脆不管她。我卻無法視而不見,所以自那之後,我又跟秀貞又變親近了。沒想到,很快同學們又開始叫起我們的綽號──「甲殼蟲和蚱蜢」、「高個和胖子」。
我明知道記得我們綽號還傳出去的人一定是相美,卻不敢找她對質,只能假裝沒聽見,裝作若無其事。但從放寒假的前幾天開始,無論是在教室還是在走廊裡,嘲笑我們、對我們指指點點的同學越來越多。就在我擔心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韓潔突然跑來說:
「喂,妳們看到了嗎?有人在一三一八聊天看板上傳了妳們的照片。」
黑粉社群嘲諷人
我在一三一八聊天看板上看到了我和秀貞的照片。秀貞國小時穿公主服拍的照片和春季慶典上扮演白雪公主的照片巧妙地合成在了一起,照片下寫著「天生的胖公主秀貞」、「米其林公主」等綽號。以「苦命的蚱蜢佳恩」為標題的照片,則是我一年級在秋季運動會一百公尺賽跑終點衝刺時的照片,還有一張是我穿短袖短褲、露出細長手臂和大腿的照片。
但問題不是這些照片,而是留言中提到的黑粉社群。我點開連結,看到了針對我和秀貞的黑粉社群。那是一個剛開設僅十天的社群。
忍無可忍被勸阻
社群裡還加設了我和秀貞的照片庫、小說房和聊天室。小說房已經連載了三篇標題為「天生胖公主秀貞與苦命蚱蜢佳恩的愛情故事」的小說。相美在國小六年級時,曾在自己的臉書上連載過關於某偶像女團的粉絲小說。我握著滑鼠的手不停地抖著,強忍著看完了那些小說。
小說中的我和秀貞是同性戀,內容都是跟電視劇和漫畫一樣荒誕無稽的故事。我覺得十分可笑,但整個人突然感到很不舒服。更令我震驚的是,已經有五十多人加入了社群。我再也忍無可忍,決定把這件事告訴學校,但秀貞強烈阻止了我。
「如果妳告訴學校,就只會讓更多人知道,我爸媽也會知道的。不行,李佳恩,妳要是告訴學校,我就去死。」
不顧反對投訴
韓潔得知黑粉社群的事後也很氣憤,她也建議應該告訴學校:「開設黑粉社群的權相美和那些加入的臭女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不能就這麼放過她們!」
但秀貞執意反對,堅稱如果我告訴學校,她就去死。整個寒假,我都沒有開過電腦,因為我知道如果開電腦就會登入聊天室,還會不由自主地去看一三一八看板和黑粉社群。
但秀貞每天都會去看那些人的留言,然後跟我們哭哭啼啼地訴苦。開學後,我不顧秀貞反對,把這件事告訴了教務主任,教務主任找來開設社群的相美進行調查。相美辯解說,自己不過是開了個玩笑,在社群留言和把照片外傳的那些人也說只是覺得好玩。也許她們說得沒錯,做這種事不過是為了好玩、開玩笑。就連教務主任也說這種玩笑開得很過分,而且這件事不光牽扯我們學校,也涉及了其他學校,所以沒辦法一一處罰。
輕輕放過、苦苦糾纏
相美在教務主任面前向我們道了歉,還含淚說沒想到開這種玩笑會給我們造成這麼大的傷害,然後當著教務主任的面退出了社群,刪掉一三一八看板上的那些照片。教務主任要我們和相美握手言和,我猶豫了半天,始終伸不出手。但秀貞很爽快地握住了相美的手,我心裡一股怒火油然而生,最後還是抑制著情緒伸出了手。那天晚上,相美把我和秀貞叫到體育公園。
「我不過是為了好玩開了個社群,妳們竟然敢去告狀?妳們玷汙了我的名譽,我可一次都沒被老師記過名。妳們這麼膽大妄為,我會讓妳們後悔的,等著瞧吧。特別是李佳恩,我絕對不會放過妳。」(聿鎧/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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