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豪日昨淚灑在新店行道會的佈道會現場，網路上討論炸裂，我的心情也十分「阿匝」。
可愛與書豪天壤之別
從1995年起成馬刺鐵粉的我，在2010年間的「後鄧肯時代」唯獨聚焦追蹤兩個球員的場內外表現。他們剛好都是在2011年登上NBA舞台。剛好都在前年遭受到報銷一整個球季的大傷。也都在過去這個球季轉隊復出並在多倫多匯聚成為隊友，還一起拿下總冠軍。
兩人的差異也十分顯著：一個在2012年就打出生涯代表作登上《時代雜誌》封面，掌握全隊進攻發動的球權；一個毫無持球能力，在隊上被三位老大哥壓著，只能隱身在底角等球投。
可是時間到了2019年，當初籍籍無名的那位已經成為暴龍奪冠的FMVP、聯盟「現役第一人」的當紅炸子雞，各隊端出天價頂約搶破頭；另一位卻只在總冠賽板凳邊緣亮相51秒，並在季後乏人問津，恐在下季滑出NBA 450名現役球員的合約名單外。
這兩人，一個是「可愛」Kawhi Leonard，一個就是Jeremy Lin林書豪。
「感覺NBA放棄我了！」林書豪淚灑在新店行道會的佈道會現場，是什麼造就他們的命運百般交錯？以我觀察下來，無非是性格與人生價值選擇。林書豪選擇了影響力，而可愛選擇了跟籃球融為一體。
書豪大量曝光
自進入NBA開始，林書豪每一個暑假休賽季都在「亞洲行」，除此之外，他花很多時間經營FB、IG，用生活、用變髮、用電動、用網路挑戰跟華語藝人串粉。除了與RyanHiga等加州ABC圈的Youtuber不定期協作拍短片之外，他更在上季跑去大陸錄製《這就是灌籃》整季節目當素人導師…。林書豪的社交媒體，展現了他在球員身份以外的多元生活風貌。
「糸柬王求女子口嗎」（練球好嗎？)已經成了林書豪這類花邊新聞被改寫時，網民一個流行的meme——過去幾年，我對此不予置評。在本職學能之外也一直擴闊業餘知識社交範疇，使用社群媒體與網友互動，在互聯網時代「發揮影響力」、打破同溫層無可厚非，不表示咱還是鴨子划水地在維持精進本職學能。
但也在去年開始我有了不一樣的想法。走「光榮孤立」路線在卡內基美隆大學讀博的汪大屢次與我聊到：
「『學而優則仕』的實用主義真的是儒家傳統的根深蒂固觀念。在美國觀察，只有台灣／華人的（政治）學者那麼執著要『發揮影響力』」，在美國白人政治學者就是純粹的學者，普遍只關心做出好的學術研究，不太借用學者身份參與在塑造政治風向中。」
價值選擇 魚與熊掌
這是價值選擇，價值不一定都有對錯，但是每一種選擇都必須面對相應的後果並要自己承擔。「發揮影響力」、「經營個人profile」不可諱言，一定會影響本職學能的精進和專注——這是親身體會，要又扮「狐狸」又扮「刺蝟」，難於緣木求魚。
不久前看畢了《這就是灌籃》（YT一直推薦），成為讓我開始認同「林酸」的最後一根稻草（練球好嗎！）～
33歲以後我手臂曾動過2次大傷、開刀手術4次，復健後身材外觀雖然恢復，但上了球場，心／體／技是完全無法恢復到傷前狀態的那種。
去年林書豪大傷，可愛也大傷。但林書豪狀況是大幅下滑的那一種，而可愛不惜為了狀態100%恢復，跟馬刺球團徹底鬧翻，直到轉隊在暴龍讓我們看到他還是那個身手完全足以跟詹皇、KD叫板的他。
可愛的失敗與成功
可愛與書豪是完全極端的對比。他進NBA後髮型從沒變過、不玩社交媒體、不經營公眾形象和廣告代言。從大學以來隊內隊外的人士都可以見證可愛就是一個純粹的「練球魔人」。他抓著馬刺的投籃教練訓練，把原來完全沒有的單打跳投技術，練到喬丹科比都大加讚賞的爐火純青，超乎所有人對他原來只是個「頂級3D綠葉」的期待。
可愛一年一年地暑假在社交媒體中消失，即使是陷身在交易傳聞與合約風暴中，你也盼不到他的發言。直到我們發現，他一年回歸比一年強；他消失在鎂光燈的那些時間，原來是去找詹皇一起訓練、找頂級的物理治療和肌力訓練師加強。長出我們沒看見的技術、把對位的任何對手吃乾抹淨。用硬實力說話，讓母隊想要嗆他也沒脾氣。
在人際關係處理和影響力的最大發揮上，可愛堪稱「失敗」。但在精益求精、專注比賽的職人精神方面，從「綠葉」走到今日的聯盟第一人，「可愛已經成為傳奇」。
林來瘋只是旋風
2012年林來瘋之初，自己因為寫了篇引起不小關注詳細報導向華文讀者介紹這股旋風的脈絡，收到兩間出版社接洽我撰寫《林書豪傳》，當時我還在美國要考慮下一步的動向，我認為這個選擇不容易讓我看到「再下一步」可以有什麼相應的機會，就婉拒了。
但同一時間，我內心也為林書豪的打法延續性焦急。他那時只會右切、左手護球不佳；外線出手姿勢不標準；體能在30-35分鐘就緊繃到極限；失誤率太高。最明顯的，是作為黃種人後衛，他的肌力要承受NBA黑人肉柱環伺的碰撞下還有不足，若不持續加強和保養，受傷機率很高。
果不其然，在林來瘋開始後短短不到兩個月，林書豪傷退告別餘下的賽季。那時我也期待，他可以用休季期間，把上述一些短版加強，並在肌力可以支撐的穩健上場時間內，打出高效的合理籃球。
攀上顛峰狀態
這些年，若說林書豪沒有比林來瘋時進步，要不是昧著良心說話，就是沒在看球。尤其是在黃蜂登版的那個賽季，他的左手使用和體能維持都到了顛峰狀態（休季期間我看了訓練師用擋版練他左切的影片，就看出顯著進步了）。然而後來卻又受傷（而且連續幾季受傷），那作為球員沒有選擇，只有雙倍的努力才可能彌補流失的肌力和肌肉記憶。
很顯然，書豪沒有做這點。
月前看到 J-Con駐NBA記者好友ShenJade大大錄了一小段場邊書豪投射三分的影片，大概有投10中8的水準。ShenJade的下標印象中是：「其實空檔三分命中率還不差…」。
落到冰板凳下場
但可能以前我在校隊的配置就是空位三分的簡易3D，我知道書豪的姿勢變了，而且這個姿勢是在真實比賽中完全沒辦法用的（出手點太低、太慢；且分兩段舉球、不利三脅的假動作接招變化）。有注意到這點的網友，也在推斷他是否傷後在試圖避免投籃讓膝蓋和腰部出力，才改變出手姿勢讓手臂去代償。
總之，後來書豪場上不到3成的三分命中率、被冰板凳的下場，可能可說是信心問題、體系無法配搭，以及狀態調整好的問題兼有之。
運動員是一項很殘酷的職業。每一年有太多人無法達成夢想、有人年華老去被取代、有人傷後再也回不來、有人只是錯失了一個關鍵球就從此上不了場。
我在大學籃球隊打到大四下和延畢準備留學的那個學期。當時老爸和一女同學都問我：「為什麼（沒那打出名堂的條件）還要繼續打球隊？」我也答不上，只能說，想趁身體和生命進程中最有條件的時刻盡情揮汗、不留憾恨，能打到哪個境界就到哪。
影響力的抉擇
「影響力」重要嗎？重要，非常重要。特別是對於有偉大志向、胸懷福音的人來說。我認為自己過去能從林來瘋之初就能描繪出他的奮鬥軌跡，不單是因為愛籃球，更是因為我能看懂這個年輕人想打的球。福音、亞裔驕傲、打破刻板印象、成為上帝給這個時代的見證。
但這個故事也存在另一面：失敗、受傷、沮喪、邊緣、被時代背棄。我們要學會敬佩那些完全有任何扛起「大我」的執念，專心「只」做好練球這一件小事的球員（可愛）。正如我敬佩那些摒棄所有雜音（無視中港台一切政治紛擾和公共神學參與），只把博士和升等論文一篇又一篇琢磨發表出來的學界同儕。
CSKA還是CBA？
未來，林書豪還會面對一個重要的「影響力抉擇」。一個是莫斯科中央陸軍（CSKA）給他的報價，一個是中國大陸的CBA。
再次強調，價值選擇無關對錯，但每種選擇都必須面對相應的後果，自己去承擔。
專業上說，俄羅斯所屬聯賽是世界第四高水平，CBA則球賽鬆散混亂，外援單打自幹團對配合以及訓練水準落差距大。如果林書豪的志向真的是重返世界籃壇最高競技殿堂的NBA，中央陸軍會是目前台面上最佳選擇。
但如果他想的是「影響力」、商業價值、更多經營華人禾場的機會，甚至夾帶背景攜上弟弟書緯一起打球，那他只能也只會選擇CBA。
見識真實靈魂
林書豪說，他今年很不想回來亞洲行佈道。甚至，他的講稿完全是最後一小時才趕出來。我完全相信。每一年我都關注他的佈道信息內涵。當成功的光環退卻，你必須繳交在佈道祭壇的，是你真實的靈魂。
「祂必興旺，我必衰微。」見證不會永遠是榮耀的。甚至參與公共，或什麼扛起黃種人招牌這種事，也從來只是我們把自己強迫放在那個位置上，才堆出的壓力與失落。
事實上，上帝已經在一切場域中為我們爭戰、得勝並且掌權了。我們要參與的，不是公共，而是祂的宇宙計畫中。
“I want to you see- no matter what- this God is worth following.” 林書豪分享會總結。這是我聽過他至今最深刻、最從心發出的一次見證。因為書豪自己，正是信息的第一個佈道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