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林意玲（台灣醒報社長）
與談人：嚴震生（政大國關中心美歐所研究員）
記錄整理：楊穎軒、郭惠琪、林祉延
問：我們的近鄰菲律賓和中國，這幾日兩國元首相見歡，接收了100 萬中國觀光客與大量水果訂單。雖然小英政府亟欲發展南向，可是目前看來，菲律賓選擇和中國拉近關係，資源都從台灣流過去了。
菲律賓總統杜特蒂有人認為他言行乖張，但他真的是「强人」， 能強硬對毒梟趕盡殺絕。近日他到北京訪問，聽說中國已經準備了一千億臺幣的銀彈，要準備收買菲律賓。請嚴老師跟我們分析一下，中菲兩國關係時好時壞， 怎麼現在又變得這麽好？
美菲關係生變
嚴震生：杜特蒂在上臺之前， 菲律賓把南海的爭議提到了國際的仲裁法庭去仲裁。他上臺之後2 個星期就宣佈了這個結果。這對中國大陸來說是完全不能夠接受，所以也不太理會。但是在菲律賓好像贏得仲裁之後，原本應該更理直氣壯地來跟中國談關於黃岩島的問題，但他反而轉向了。
第一，杜特蒂要求美國支付仲裁的費用，說是美國在後面慫恿他去仲裁。第二，他跟美國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糟。因為菲律賓清掃毒梟的問題，很多行動可能沒有按照既定的法律程序（due process of law）。所以讓美國或者歐洲國家對他的人權有很多的批判。他覺得這些歐美國家根本不懂他的政策理念，他也用髒話辱罵美國總統歐巴馬，說他是婊子養的等等。
問：就把美、菲關係搞壞了。
杜特蒂轉向親中
嚴震生：不僅如此，他還在與美國軍事演習之後，對美國表示這是最後一次的演習了。他覺得，美國沒有提供真正的幫助還批判其掃毒政策。反而大陸不僅支持他掃毒，還幫忙在菲律賓蓋戒毒中心。顯然大陸有給予他實質上的幫助。
另外，杜特蒂並不會讓渡黃岩島的主權。但是現今大陸占領該島嶼之後，漁民要捕魚，他就勢必要與之談漁權。
有點像臺灣跟日本之間的關係，雖然今天台日兩國都認為釣魚臺的主權是自己的，沒辦法處理。但是我們的漁權當然需要討回來。杜特蒂此次去大陸，聽說中國會作出讓步，讓菲律賓的漁民可以在黃岩島附近捕魚。
他說，主權的問題可以放到後面談。但是更重要的是，他選擇要跟中國來往的原因是因為有助於國家經濟發展。大陸的觀光客差不多有100 萬可以到菲律賓去觀光。我們台灣去年陸客來台數最高到400 萬，今年可能只有300萬左右。對大陸觀光客而言， 臺灣有一定的吸引力，如果說我們只能吸引到300 萬旅次的話， 菲律賓與中國沒有特別的關係， 卻能吸引到100 萬名旅客，可以說是數字很高。
目前，中國前往韓國和日本的觀光客人數都超過臺灣了。等於我們是有文化上的優勢，但是我們卻沒有吸引力了。菲律賓反而獲得好處。
此外，菲律賓的熱帶水果， 也是臺灣最引以為傲的農產品， 大陸現在要開始大量購買，擴大菲律賓進口的熱帶水果。這些熱帶的水果不外乎是香蕉、芒果等，卻因為兩岸關係緊張而給讓渡了。而中國此次也給了杜特蒂很大面子，本來是2 天的正式訪問，現在變成4 天的國是訪問。
問：二者不同在哪裡？
中國張開手臂歡迎
嚴震生：其實大部分國家都是正式訪問。我們總統過境美國、舉行馬習會或跟新加坡總理李顯龍見面，這些都不是正式訪問。正式訪問是元首到訪，對方會給一些正式的接待。而國是訪問則是有21 響禮炮等非常正式的程序。這代表簽署的意義，有儀式（ceremonial）上的不一樣。
所以，今天中國給足杜特蒂面子，他不僅要跟習近平、李克强見面，還要跟張德江（中國的人大委員長）見面，出席國宴等等。包括中國的外交部長王毅都說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一步。
問：歷史性的一步。
嚴震生：對，畢竟在小艾奎諾的執政之下，就是因為南海議題，過去幾年中國跟菲律賓關係不是很好。雖然菲律賓現在最大的貿易夥伴不是中國，而是日本。但杜特蒂也看出中國的潛力比較大，所以他願意去大陸談經貿的合作，希望能夠改善跟中國大陸的關係，也改善菲律賓的經濟。
除了我們剛才提到的進口熱帶水果之外，還有菲律賓希望中國能夠開放讓人民前往工作。我們不應該以為菲律賓人只來臺灣工作，他們也到大陸去。由此可知，中國是很富裕的，特別是福建一帶的省分。
問：用菲傭。
嚴震生：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就知道我們臺灣還不是這麽富裕，現在大陸沿岸甚至也可以請菲傭了。
問：所以這一趟訪問可以說對兩個國家都特別具有意義。那從中國立場看來，他是要收買菲律賓嗎？一方面對美國示威，一方面對臺灣示威？
善用政治經濟籌碼
嚴震生：確實，中國就是用銀子來收買其鄰近國家。而且它今天這一招就是讓南海的這些聲索國─菲律賓跟越南彼此有一些矛盾，中國跟菲律賓改善關係之後，就可一石數鳥，讓越南在南海的議題上被孤立。
我認為杜特蒂這個人非常的務實、靈活，而且會操弄大國的矛盾關係。所以臺灣一面倒向美國之後，完全拿不出可以跟美國討價還價的籌碼。如果今天臺灣跟中國的關係若合若離，也可以讓美國人稍微緊張一點，或許還要給我們更多的好處。
可是像杜特蒂這樣做的時候， 美國人就會緊張，因為美國的軍事基地在菲律賓。不是那種長期租約的基地，所以它隨時可以把美國趕走。不像過去美國克拉克空軍基地、蘇比克海灣基地，那個時候是像菲律賓租借，是有法律規範的，意即美國只是可以暫時使用，供其定期進出，但不是長期租借。
在互動中得利
萬一今天杜特蒂藉題發揮把美國人趕走，美國如果少了菲律賓這個地方，等於它的亞太圍堵中國戰略就會有缺口。如同前段我們談到非洲吉布地一樣，杜特蒂也懂得利用自己的戰略位置的優勢，知道美國人希望在亞洲佔有一席之地。
藉此向中國大陸商討獲得更多的經濟利益。我覺得這個是菲律賓比較聰明的地方。
但是在政治上，包括70% 左右的菲律賓人還是認為美國比較值得信任，只有約20% 認為中國可以信任。但是，實際的好處還是可以在跟中國的互動當中得到。
問：其實菲律賓跟中國交往， 與台灣跟中國交往有一個最大的分別，是我們怕中國把我們吃掉。菲律賓不會怕中國把它吃掉，對嗎？
嚴震生：對！倘若我們今天因為自己不願去跟它交往，導致國內經濟滑落，等於我們連跟對方討價還價的籌碼都少了，就更容易被吃掉。不要說堅持什麽的， 因為到時候如果說沒有飯吃的時候，大家的想法就會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