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蘭山下》奕子的女人香

吳方芳 2021/03/22 14:13 點閱 4984 次
她給我的最後的禮物是一小把含笑花。(網路截圖)
她給我的最後的禮物是一小把含笑花。(網路截圖)

春天的野地裡,毛茸茸的紫花藿香薊像ㄧ張張鋪在地上的紫色地毯。鬱鬱青青的都蘭山下,一畦畦暈染開來的紫,把春天點綴得更溫柔美麗了。

春天的紫花

彷彿約好了似的;山野裡的苦楝也開滿了細細瑣瑣、透著灰白的小紫花。我為換上春裝的苦楝另取了名字~「春睏」。誰叫它灰灰紫紫、迷迷濛濛,一副昏昏欲睡慵慵懶懶的模樣。

穿上紫色衣衫爭艷的還有垂掛在我家陽台的紫藤花。轟轟烈烈熱鬧綻放的串串紫色穗花,以最婀娜的姿態、最優雅的容顏向百花宣告:「春之花魁非我莫屬」。

用花朵做香包

我的母親奕子在世的時候,喜歡田野裡的紫花藿香薊、喜歡花藝、喜歡把花朵繡在枕頭套上、喜歡在院子裡栽種茉莉花、晚香玉、桂花等各式香花。興緻一來,還喜歡穿上奼紫嫣紅,把自己打扮得只有「花團錦簇」四字足以形容。

她也喜歡收集春天的花朵製作香包,再把香包擱在衣櫥、抽屜,喜歡在旗袍襟上或花洋裝的領口別上一朵香氣襲人的小茉莉、含笑花。

奕子工作的場所是不便戴著花香上班的醫院。然而;下班回到家,奕子可從來沒放棄對花香的追逐。累了一天的她,回到家下廚作飯之前,總是邀我一起到院子摘幾朵香花入屋。奕子貼近桂花叢,閉上雙眼享受花香的模樣既專注又可愛。

款待自己的鼻子

聞了花香就疲累全消的她,常常開心的自言自語:「啊,我終於款待了我的鼻子」。鬢上別ㄧ朵含笑、穿著花圍裙,一邊哼唱著流行歌曲~「紫丁香呀,它是朵什麼樣的花呀...」,一邊忙著張羅晚餐的身影,和她為花香著迷的模樣,是永遠扣動我心弦的記憶,是人間最雋永的馨香。

在世時,生活裡一堆小確幸、天天活得興味盎然的奕子,教我知曉了活著真好。活著除了工作、生老病死,還有許多垂手可得的幸福;粗茶淡飯鳥語花香...,是造物主對我們的款待,也可以是我們對自己的款待。啊,人生何等美,何等有滋有味!

最後的贈禮

對我影響至深至鉅的母親给過我無數的禮物,她給我的最後的禮物是一小把花瓣碎落的、透著濃郁香氣的的含笑花。

那日,住在安寧病房的奕子從昏睡中醒來,從她自心底綻開的笑臉,我便知道一定有什麼開心事。

笑盈盈眼眸發亮的母親喚我:「快來,這是媽媽要給妳的」。奕子吃力的把左手伸進右手袖子裡,把藏在袖裡的一小把含笑花放在我手裡。她說:「我請護理師摘給我,也是給妳的。記住;愈是辛苦的日子愈要款待自己」。

春分三月,和苦楝同時犯春睏的我,想起了母親的叮嚀。我告訴自己;該款待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