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含氧力)為愛做一首曲子(陳映瞳)

陳映瞳 2019/05/19 10:53 點閱 4690 次

我雖然缺乏音樂天分,但醉心於大提琴樂音之美,所以在升上主治醫師,在繁忙的工作之餘還是開始學琴。但很快我認知到成年人學琴的艱難,不管是調音或是更換把位都讓我吃盡苦頭。

所以努力多年後,琴藝還是停留在相當幼稚的階段。但不知為什麼,我略諳大提琴的消息還是在醫院裡走漏了風聲。我被院內腎臟移植權威力勸加入醫院的室內樂團,也開啟了老鼠屎參與樂團演出的奇幻旅程。

對程度不夠的音樂家來說,上台演出雖然興奮卻也是痛苦的來源。我在台上常因為緊張而在樂譜中迷路;室內樂團中單一大提琴的獨奏片段也令我緊張胃痛;表演幾次之後,上台的壓力已經遠超練琴的開心,最後我決定急流勇退,中止樂團的演出。

但就在我退役前的最後一次表演後,一位琴藝高超也擅長作曲的教授級醫師突然來找我,她說聽完我的演出後有感動為我做一首曲子。『學姊別鬧了啦! 我程度很差,真的再也不想上台表演了!』我連忙拒絕她的好意。「你不要擔心」這位鋼琴女神安慰我「我會配合你的程度,讓妳無痛苦的上台,享受音樂的美好。」

這是一位得過科技部傑出獎的超忙碌學姐;不可能真的有時間幫我作曲吧?我心裡想著。幾個月之後學姊真的創作出一首寧靜的曲子,音符中流露出森林芬多精般的芬芳。

為了配合我的程度,大提琴分割成兩部,第一部找一位琴藝高超的學生負責;第二部則是專屬我音符超簡單的區塊;鋼琴的優雅配樂由學姐自己主刀;甚至還別出心裁地加入了水晶缽,讓曲子更加仙氣十足。

琴譜完成後我們在家裡練習,久病臥床的母親直呼悅耳,讓她忘記全身因洗腎所造成的酸痛。但在正式表演前,母親竟無預警因肺炎過世;在服喪期間,我穿著全黑的禮服在「器官捐贈恩音樂會」上表演。

因為我我負責音符真的簡單,我完全感受不到過去演出的壓力;我體會到母親雖然過世,但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對我很好。舞台強烈的燈光下我看不清聽眾的表情;但我卻彷彿看到母親在天上滿足的笑容。

仔細回想,我們身邊一定遇到過很多厲害的強人。有些強者霸氣十足,有些太過完美,有些獨善其身。但有一些強者,他們在自己強力放電之餘選擇彎下腰來提拔弱者;他們願意揹著對方多走一哩路;願意為對方編一首量身訂作的曲子,願意邀請並不亮眼的人一同享受舞台的美好。

願意給予的人看似犧牲了自己,卻不妨礙自己仍是金字塔頂端的人物;強大的人不一定就得咄咄逼人;他們也可以非常溫柔。如果我們有能力強大,是否也願意成為幫別人做一首曲子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