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坦雅胡勝選 不道德的權力咆哮

邱慕天 2019/04/12 00:54 點閱 10924 次
納坦雅胡的政治天才,不論支持或反對者客觀上都很難不稱許。(Photo by Benjamin Netanyahu - בנימין נתניהו via Facebook)
納坦雅胡的政治天才,不論支持或反對者客觀上都很難不稱許。(Photo by Benjamin Netanyahu - בנימין נתניהו via Facebook)

【台灣醒報記者邱慕天分析報導】以色列9日國會大選計票塵埃底定,號稱「政壇不倒翁」的總理納坦雅胡再次勝利,將獲得破紀錄的第5個總理任期。中堅立場的主要挑戰者甘茨功敗垂成。綜觀本次選情,以色列向世人展現了「權勢」大於一切道德準繩的政治信號;而阿拉伯世界沒能團結,也終將把自己同胞巴勒斯坦人的政治前途交在以色列的掌控裡。

政治天才 能坦能胡

「他是一個政治天才,」特拉維夫大學教授、右翼政策論壇「召集人」的研究員納馮向《金融時報》透露,本次選前納坦雅胡被腐敗調查纏身兩年,極有可能被一舉扳倒,但他去年12月確立將原訂今年11月舉行的選舉提前到4月,讓起訴時程趕不上大選,並成功把「左派掌控的司法檢調對他的迫害」轉成一張對支持者主打的悲情牌。

半島電視台》專家2月分析預估,納坦雅胡的聯合黨原可望在120席國會中拿下約29到32席,結果得到的是比樂觀預期還更高的35席,是納坦雅胡領導聯合黨以來的最佳成績。為了自保,在選前一週,納坦雅胡毫不客氣地猛挖過去右翼聯盟「以色列家園黨」和「猶太家園黨」牆角,還在投票日當天現身多個以色列海灘,向戲水的國民告急催票。

面對以甘茨為首等三位高層將領組建的「藍白聯盟」挑戰,納坦雅胡選擇拉高國際聲望迎戰,先在2月底「放鳥」訪以的台北市長柯文哲往莫斯科會見普丁,又在3月底在華府跟川普握手歡談,最後再於選前5天的4月4日再赴俄見普丁一次,達成納坦雅胡傳記作者安謝爾‧普費弗所言「世界民選領袖中史無前例的選前旋風外交亮相」。

《金融時報》分析,聯合黨漂亮的選情將一舉消滅黨內以腐敗案撤換納坦雅胡的「宮鬥派」。普費弗在《國土報》撰稿分析,這些「不爽納坦雅胡」的右派選票本次反映在前通訊和福利部長卡龍領導的「同一黨」身上,然而此一中右派政黨已從2015年的10席縮到本次的4席,除非調轉車頭與藍白聯盟合作,才有可能略微壓制納坦雅胡。

新中堅路線 藍白美中不足

本次與納坦雅胡一爭高下的以色列前參謀總長甘茨率藍白聯盟走「新中堅路線」,向腐敗宣戰、保全國家公器、強化文化和媒體機構、法治、政教分離」;在面對納坦雅胡臉書拍片攻擊他「有精神科就醫紀錄」、「與阿裔串連出賣猶太人」、「可恥」等連番人格攻擊下,依然保持樂觀穩健與少話的選舉策略,在本次得到齊平聯合黨的35席,可謂不俗。

然而若以執政角度看,甘茨僅是贏了面子,卻「輸了裡子」。藍白聯盟拚殺出的漂亮戰績不少是來自「誤傷友軍」所得的人頭數;中左大聯盟「一將」功成萬骨枯,整體力量終究未能過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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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藍白聯盟結合3位軍隊將領出身的領導以及中間老牌政黨未來黨領袖拉皮德,仍未能形成拉下納坦雅胡的足夠力量。(photo by בני גנץ - Benny Gantz via Facebook)

《國土報》記者的普費弗直批,甘茨一早錯誤在於將其「以色列韌性黨」跟拉皮德的「未來黨」合為「藍白聯盟」。「韌性黨」本能將光譜往右移去「開疆拓土」,選後再與中、左合作。反之,2月以來甘茨集中呼籲「把藍白衝上第一」,這個「小我訴求」不僅重創了友軍「工黨」(從上屆19席掉到6席),單一目標也讓納坦雅胡易於針對,至終無法讓聯盟越過61席的執政門檻。

然而藍白聯盟未能執政,更有其他的非戰之罪。《半島電視台》分析師馬爾萬•畢沙拉指出,以色列雖有將軍「投戎從政」的傳統,但甘茨從未能先在政府或議會任職,「素人挑大位」成為他的一項明顯履歷短板。而選前納坦雅胡的外交和種族牌盡出,使得在議題回應上中堅克制的甘茨更顯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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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以色列2019大選政黨席次「大致」分布圖-97%開票完成,尚未計入現役軍人票。 (資料來源:以色列選委會、《金融時報》;製表與合成:邱慕天/台灣醒報)

川普因素:美國加碼干預

在贏得以色列右翼選民結構,納坦雅胡勝選最大的「助攻王」就是美國總統川普。在3月底訪問華府期間,川普簽署了一項公告,無視國際法與國際社會共識,承認以色列對戈蘭高地的主權。這裡只需要反問:有什麼急迫的理由,讓美國不能等半個月後以色列選出新領導人,再談論一塊早被以色列佔據超過半世紀的土地歸屬?

華盛頓郵報》回顧,過去的美國總統也有選前助攻以色列候選人的慣例:1981年以色列選舉中,卡特總統大力促成以色列和埃及之間的和平。1992年,布希總統批准了一筆100億美元的貸款,為以色列的以巴和談派助攻;1996年選前,柯林頓為裴瑞茲在埃及召開了一場30國峰會,又將他帶到空軍一號旁亮相,並提供援助承諾。

但川普做球的公然程度,可說史無前例。「從開始、默認、追認到支持納坦雅胡的各種妄為,」威爾遜中心的中東分析師亞倫•戴維•米勒告訴《華郵》,川普第一趟總統外訪行程就停以色列、又破例以美國在職元首之姿訪問聖殿山西牆、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更違反國際共識認可以色列佔領戈蘭高地。

甚至,當納坦雅胡選前拉攏極右翼票時開出「併吞約旦河西岸」的瘋狂政治支票時,川普不但未予切割,其駐以大使還在3月底「美國以色列公共事務委員會」(AIPAC)年會公開表示「川普能理解以色列想『全面控制』西岸的正當國安考量」;到選前倒數兩天華府又加碼定調伊朗政府軍為「恐怖組織」,讓納坦雅胡樂得跟選民宣傳「又一重大外交訴求解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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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納坦雅胡從川普手中「收下」耶路撒冷全區和戈蘭高地主權後,向支持者表示「這證明我們能將被動戰爭奪下的土地收入囊中」,選前他再加碼表示逐步收下極右翼主張的西岸。(photo by Palate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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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川普在上月21日突發聲明,承認在1967年以色列從對敘利亞戰爭中奪下的戈蘭高地擁有主權。 (photo by realDonaldTrump via Twitter)

人民的胃口都是被養大的;《德國之聲》分析,這些「免費」贈送的主權大禮,即使是甘茨當選也沒有「返還」的可能。《半島》的畢沙拉直言,以色列的主流民意這40年已經完全被洗成「天然猶(右)」。川普的「禮包」給予納坦雅胡底氣向其人民宣稱「天下有白吃的午餐」;

「以色列不需要(如同過去)對巴勒斯坦人做任何主權讓步,也能得到更好的對美、對阿拉伯世界關係。」

阿裔悲觀 選前釀棄票

與此相對的,則是在權勢的結盟面前,巴勒斯坦人的前途愈發無望。本屆以色列的阿裔(巴勒斯坦人)投票率從63%掉到56%,選前失敗主義的氛圍濃厚。在國會通過「民族國家法」將阿裔貶為「次等公民」後,棄票杯葛「歧視憲體」的聲音在巴勒斯坦社群中間蔓延;阿裔政黨席次從上屆13席跌到10席,相當於8.3%國會代表權,遠低於全國21%的族群人口基數。

「巴勒斯坦人前所未有地分裂。以色列前所未有地強大、阿拉伯人處於史上最弱勢。」阿聯酋學者阿卜杜勒哈勒克‧阿卜杜拉受《紐約時報》訪問解釋,得到川普支持,讓以色列能對巴勒斯坦予取予求。

數十年來,阿拉伯世界團結挺巴勒斯坦,對以色列單邊行動帶來一定牽制。但阿拉伯之春後,許多政權內亂而自顧不暇,這些包括被伊斯蘭國席捲的伊拉克、內戰精疲力盡而無力索要戈蘭高地主權的敘利亞、軍人政變的埃及、被美援牽制的約旦;而阿拉伯海灣國家即使領導結構未變,領導人也變得聚焦國內固權、或在這些年被川普拉攏。

貝魯特卡內基中東中心的資深編輯麥可‧楊向《紐時》表示,川普用以「伊朗」為公敵的方式牽起以色列與阿拉伯國家的關鍵;這些海灣遜尼派國家不太會為了巴勒斯坦這個小地方而犧牲他們區域夥伴關係。

半島》的畢沙拉指出,許多巴勒斯坦人選前的「失敗主義」,在於他們相信即使甘茨當選,也不可能促進巴勒斯坦人的福祉;巴勒斯坦人的建國夢與平權夢,如今以離著那「流奶與蜜」之地更遙遠。這既是由40年來的以色列國內和國際大局所決定,也彷彿呼應著阿拉伯激進組織真主黨和哈馬斯一早的預言:

在不道德的權力咆哮面前,與以色列談和平只是浪費時間。

餘下的問題:調查起訴

分析師預估,未來任期中,納坦雅胡勢必將以「佔地」換「免訴」的政治交易自保,也就是藉由滿足「極右小黨」併吞西岸土地的要求,來換取國會聯盟通過保護自己被腐敗起訴的豁免法案。這會讓他易受極右和中右小黨挾持,除了勢必讓巴勒斯坦的反抗升溫之外,更難免挑戰國內司法檢調和媒體獨立性的底線。

走在鋼索的平衡上,納坦雅胡的垮台或也隨時會意外成真。在「比比」的第五個任期,無論是作為「新以色列王」權傾一切,或是作為一位政治魔術師操弄權勢最終玩火自焚,世人都將一同見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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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納坦雅胡在10日深夜2點抵達競選總部宣告勝利,在台上深情擁吻妻子莎拉,支持者高喊 "King Bibi"! (photo by Benjamin Netanyahu - בנימין נתניהו via Faceb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