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之旅》 生死間的愛恨糾葛 ─黑澤清與愛告別的方式顛覆鬼魂定義(胡幼鳳)

胡幼鳳 / 前台北電影節總監、楊士琪紀念獎主委 2016/02/15 11:40 點閱 2563 次

黑澤清導演的《岸邊之旅》,改編自湯本香樹實同名小說,讓他得到2015坎城影展「一種注目」單元的最佳導演獎,這位風格多變的導演,曾有人說他是日本新世代的恐怖片導演,但是在這部跨越生死的電影中,黑澤清非常內歛地,用很輕柔細膩的方式,描述生者如何與死去的親人、配偶之間的愛恨糾葛告別。

導演透過女主角深津繪里飾演的鋼琴老師瑞希,與失蹤三年的丈夫優介(淺野忠信飾演)亡靈同行的五段旅程,以虛實交錯、現實與過去融合的魔幻方式,道出夫妻間未說的秘密。

【打破人鬼界線】
黑澤清打破了人鬼界線,不理會中外傳統對鬼魂的定義,例如鬼沒有影子,鬼「見光死」無法在白天活動等說法,既捨棄了聊齋式的驚悚畫面,也不用特效來顯現幽冥兩隔的奇觀,在片中穿越陰陽界就像是尋常生活般,幽幽慢慢地以一段段愛情故事,描繪生命逝去後,靈魂與軀體漸漸消逝的過程。片中沒有對死亡的恐懼,但卻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哀傷。

古人常說陰陽兩界是用忘川相隔,喝了孟婆湯到達彼岸,才能再投胎,但不能相忘的夫妻和親人,就會一直被過去綑綁、糾纏,而岸邊之旅就是不能相忘的夫妻沿著這條河一起同行,從中學會放手。

故事由學彈琴的小女孩單調的琴音中開始,這不只是昭告女主角的身份是鋼琴老師,也是第二站旅程的伏筆。

【三年前已葬身海底】
孤寂的瑞希因思念失蹤的丈夫,夜半突然興起,自己用糯米粉揉了芝麻湯圓煮來吃,而愛吃湯圓的丈夫突然由黝暗中現身,直言自己三年前已經葬身海底,屍首都被螃蟹啃噬盡,而妻子卻不受驚擾地,與他次晨踏上旅程。

第一站到了優介曾工作的派報社,看到責任心很重的島影叔,不知自身已死,還在每天送報,並且盼著負氣出走的妻子返家。

島影叔由報紙上剪下美麗的花朵貼滿牆壁,島影叔說:「人們對於親人常做出令人想像不到的殘酷事情。」他用剪紙花寫下自己的思念與悔恨,而滿牆繁花盛景對照日後褪色破敗的殘垣斷壁,更見浪漫深情。

第二站他們到了優介曾吃霸王餐的食堂,優介留下來打工償債,而老闆娘塵封的鋼琴,牽引出一段往事,使她由三十年來對妹妹的內疚中獲得救贖。

【五段旅程交互牽引】
第三站是夫妻為優介外遇的問題吵架後分手,瑞希到優介服務的齒科去找他的外遇對象朋子(蒼井優飾),兩個女人唇槍舌戰,爭勝示威,表面祥和,暗裡刀光血影,兩位演技派女星把女人至死不休的妒意充份表達。

第四站是到優介曾教課的山村,村婦阿薰一直受亡夫亡靈糾纏,而變得痴呆遲鈍,他們的小孩良太發現山中瀑布猶如冥界入口,他認為這是與死人世界相連的黑洞,相當誘人。阿薰和良太都在岸邊徘徊,隨時會受到死亡的召喚。

【耐人尋味的生死觀】
導演用輕描淡寫的方式,像另類公路電影般,把前四段旅程安排得看似互不相屬的短篇,但是卻密密編織著互相牽引的情愫,瑞希第二度煮湯圓,但已不再是生死兩茫茫的孤寂感,進行到第五段時,丈夫的死因為何,已不再是她上窮碧落下黃泉要追尋的謎底,放手是達成人生一種圓滿無憾的境界。

這部看似尋常的小品,但卻有著耐人尋味的人生哲理與通透的生死觀。